她是他永世不敢觸碰的淨土,隻能遠遠地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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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房中央端坐一道枯瘦蒼老的人影,頭頂六點渾圓戒疤,雙手合十,澄亮如漆的雙目靜靜仰望著牆上掛著的畫。
畫很奇怪,是反著的,有墨的一麵麵朝白牆,另一麵供人觀賞。
老和尚,說得確切點兒,也不算太老,隻是身形消瘦,發鬢斑白,看著老,麵相卻是五十歲的模樣,還算不得花甲。
他手裏撚著一串佛珠,盯著那幅畫,目光仿佛能看透紙張,品味出那畫裏無盡的意味來。口中念念有詞,身前一張檀木小桌,置了一尊紫砂香爐,嫋嫋青煙從爐裏沁出,冷香在室內無聲彌漫。
半晌,那隻一粒一粒撚著珠子的手突然停了下來,手上橫生著道道細長的皺紋,指尖裹著一層厚繭。
他動作停時,門忽地開了。
門外無人,正是數九寒天,鵝毛大雪紛飛了多日,一片純白。
天地靜默,似無邊海上翻湧茫茫白浪,積雪一天天厚起來,眼看就要爬上門口。
寒風飛雪紛紛湧進來,有幾片輕輕飄在他身上。他微微眨了眨眼,拈起眼前飛旋的一片雪花,看它在指尖化成一點水珠。
他忽然抬頭看向那幅畫,輕聲道:“白蓮……等等我罷。”
那聲音輕而縹緲,歎息似的,似寒夜裏一點將糜的燭火,在寸縷青煙中倏忽散去。
須臾,眼前景象朦朧起來,恍惚間,似乎有人輕聲道:“將魂魄與我,圓你一個未了心願。”
未了的心願……
老和尚微微斂眸。
便是再見她一眼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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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昭在原來的那個世界,出了場車禍,成了植物人,現在嘛,估計已經入土了。
白殷就在前不久找上了她,笑眯眯的一臉人畜無害:“我叫白殷,你先不要慌,我是一道魂魄,隻要再收集四個亡魂就能複活,但是呢,我最近大限將至,法力正在削弱,所以需要你幫忙,你如果願意跟我走,等我複活了,報答你,讓這具身體行動如初,怎麼樣?”
她雖是植物人,卻隻是身體不能動,耳能聞目能看,一聽到這話,看到這樣和善的美男子,想也沒想就在心底呐喊:“我願意!”
對方似乎聽到她靈魂深處的呼喊,笑眯眯地伸出一隻手:“你的魂魄需要離體,才能和我一起去收集魂魄,跟我來。”
沈南昭感覺被他抓了一把,整個人就飄忽忽的立在了半空,她轉頭一看,連接自己身體的監測器警鈴大作,屏幕上一道直線宣告著她壽終正寢。
護士醫生一下子湧進來,爭分奪秒地進行無望的搶救。
沈南昭幹巴巴地眨眨眼,說:“我估計我回不來了。”
白殷笑眯眯的:“嗯?”
“這身體要去火葬場了。”
剛說完,她感覺身子一抖,仿佛被電流電了一遍,驚恐地看向始作俑者:“你剛才幹了什麼!”
白殷笑眯眯的:“沒什麼,隻是在你身上加了一道縛魂咒,隻有幫我收齊了四個人的靈魂,才能解脫,否則你將灰飛煙滅。”
“……”
上了賊船了草草草!
沈南昭一拳頭乎在他臉上:“我日你媽的!騙我!”
白殷巋然不動,那一拳氣勢洶洶地從他臉上穿了過去,沈南昭打空,一個趔趄,險些栽倒。
白殷笑吟吟地扶住她:“先不要動氣,靈魂是打不著的,聽我說。”
沈南昭攥著拳頭,氣呼呼道:“你說!”
“你陽壽未盡,還有的活,我複活後給你捏個肉身,你就能複活了。”
沈南昭狐疑:“真的?”
白殷朝天發誓:“如有欺騙,天打雷劈。”
“那趕緊啊,去收集那什麼魂魄啊!”
於是她就在對方的坑蒙拐騙下,來到了這個世界。
來這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一片陰森森的墳地,掘了兩個無主的土包,翻出兩具白花花的骷髏來。
白殷附身上去,那白骨便一下子立了起來,竟有了血肉之軀,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穿著一身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淺藍長袍,笑得溫文爾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