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
千代靈今年一路向西南去,在三日前到了離江州不遠的一處小縣城中,本已有了計劃再趕幾天路便去瞧一瞧柳簡,然客棧掌櫃說夏半時縣城中會有青苗節的慶會,千代靈也不著急,聽著有新奇物事可見,便在客棧掌櫃殷切的目光中交足幾日的房錢。
夜間落了一場雨,聲勢極大,雨點打在木窗之上,劈裏啪啦的聲音卻引得人想睡覺。
千代靈抱著一壺酒,坐在窗台扮惆悵,酒是掌櫃自家釀的,連名字取得都敷衍,青苗酒。
她酒量素來不錯,隻是今日扮惆悵扮得久了些,多飲了幾杯,竟真有幾分醉了,瞧著幾個舉著燈籠、才入客棧的行路客人竟都覺得眼熟,尤其是為首那人。
想細瞧……眼前卻漂浮起來了……
啊,大抵是喝醉了吧。
千代靈提著酒壺從窗邊站起,搖搖晃晃往回行。
“爺,聽說明日便是此地的青苗節了,要不在此歇息兩日再走,瞧瞧熱鬧……那、那是阿靈姑娘嗎……”
周渚抬頭,隻見紫色衣袂而來,下意識便伸手接住,入目便是一雙醉意的眼眸。
“周……周公子?”
女子細長的手指自他被雨淋濕的臉龐拂過,好看的唇色貼近他幾分:“當真是周公子啊……”
身旁已有人偷笑出聲,周渚臉紅,竟不知作何反應,千代靈腦袋不安份動了動,從他懷中後仰倒去,他一慌,竟就將她摟住。
客棧掌櫃詫異上前:“哎呀呀,客倌、啊呀,千姑娘您……”
瞧著他要上前來扶千代靈,周渚下意識側了半個身避開,身邊跟著隨侍立即上前攔了掌櫃。
周渚道:“無妨,我與這位姑娘相識。”
掌櫃分明不信:“千姑娘是前兩日入住小店的客人,倘若衝撞客倌,小人代她向您道歉,隻是千姑娘是女兒家,客倌您這般……”
還是千代靈從他懷裏先鑽出來向掌櫃解釋,才使他未成為輕薄良家女兒的浪蕩子。
周渚歎了口氣,一手圈了千代靈,輕聲道:“阿靈姑娘,你喝多了,你住哪兒,我送你回房吧。”㊣ωWW.メ伍2⓪メS.С○м҈
千代靈晃晃腦袋,勉力站穩,卻又忍不住伸手拽著周渚濕漉漉的衣袖□□:“稍等、方才是踩空才有些暈,我喝得不、不多。”
“千姑娘,你都喝三壺酒啦……”掌櫃在櫃台後喚道。
你不準說話。
*
到底還是醉了,千代靈還沒有嘴硬幾句,便又重倒回了周渚懷中,眼神迷離地胡言亂語,甚至還詞不達意吟了兩首詩。
周渚隻頓了一瞬,便解了外裳蓋住了千代靈腦袋,輕聲道了一聲失禮,伸手繞過她膝彎處將她輕輕抱起。
“啊,天黑了。”
一早天便黑了,商隊是趕了好一會的路才到的客棧,現下客棧下吃飯飲茶的客人也是寥寥。
小二指了路,周渚抱著千代靈進屋,小心將其送到床塌之上。
千代靈終於扒開衣裳,見了屋內光亮:“周、周公子,我、我似乎有些頭暈。”
周渚從桌上倒了一杯茶,又拖了小椅坐到了榻邊:“離京都時,為何不與我說?”
榻上千代靈沉默一會兒,伸手捂上眼睛:“啊,我醉了。”
周渚先還撐著等她回答,在千代靈偷瞄過來時,終是忍不住上揚起唇角,上前扶著千代靈坐起,將杯子送到她唇下:“果真醉了?”
是醉了。
千代靈久未等到他說話,又睜眼瞧他,埋在心底的情緒似乎在眼波交替間便掩藏不住了,她雙手撐著下巴:“因為你有清兒妹妹。”
“嗯?”
千代靈改撐為捧,掩著臉上神色:“周公子你待我好,可你也待清兒妹妹好,待道長也好,你還親口承認過,是將道長當作了妹妹。”
十月尾巴的一天,他們去昌明坊飲酒,回去時柳簡撞到了人,周渚與那人解釋柳簡為他妹妹,還賠了人家一壺酒。
千代靈委屈:“我不願做周公子的妹妹。”
周渚一愣,顯然是從未留意過此事。
“是我……”
話還未說出口,千代靈卻收了委屈神色,眉眼舒展,似乎解開鬱節,卻更似將心思深藏:“周公子待我一片赤誠,你我是朋友,此事是我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