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強鬥法、各展奇謀(1 / 3)

柳誌柏並沒進入鬼門關,在田倩倩的細心調治下,第五天寒毒便已離體,元氣漸複。

這天午夜時分。他試嚐坐在床上活動手腳,感到肩背仍然留下—點酸疼,以至背脊呈現

些少僵直,這表示被直接觸及的部分,筋骨和肌肉的新陳代謝作用,仍然未能完全恢複正

常,受損的組織殘餘,仍有些未能被血脈排出。

“好歹毒的寒魄誅心掌!”他心中嘀咕,一麵活動雙手:“奇怪,倩倩居然懷有可治寒

毒的至寶神丹,難道說,她父親也是武林中人?”

即使是武林中人.也不見得會有治寒魄誅心掌的藥物。據他所知,寒魄誅心掌,是半甲

子以前宇內凶巨雪山三君的震撼武林絕學,天下間除了雪山三君之外,別無解藥。即使能及

時獲得解藥,還得及時要練氣高手,以真氣療傷術相輔救治,不然後患無窮,甚至一臥不

起。

他心裏明白,要不是他及時發覺中了暗算,及時自行以絕學封住經脈、督脈阻止血液將

掌毒大量回流心坎,即使有倩倩的解藥,也搶救不及了。因為倩倩的神丹畢竟不是完全對症

的藥物,藥效緩慢,緩不濟急。

活動片刻,身軀已生暖意。他改為靜坐,吸口氣心神徐弛,氣聚丹田,氣機湧發如潮,

循任督兩脈直上重樓。

己經能自封經脈,可知他已是練氣已臻化境的高手,在這種年齡來說,那是不可能的

事。正常的成就,臻化境界須下三十年苦功。合理的解釋,他該是先天稟賦超塵拔俗,而且

遇上了不起的明師指點,不然決難有些成就。

不久,他似乎睡著了,臉色漸漸出現紅潤,呼吸不絕如縷,進人物我兩忘境界。

宅院占地甚廣,共有十餘棟房舍,隻有柳升一個人照料,偌大的宅院,冷清自在意中,

他的居室是東廂的一座小院內房。窗外的小院子擺了一些盆栽,兩株月桂。右首走道盡頭的

廂房中,安頓著田倩清、吳媽、梅香主仆三人。周總管安頓在前進的客室,柳升住在門房。

這是說,十餘棟房舍中,六個人各處一方。

桌上明燈由於減少燈蕊,光線幽暗柔和。他坐在床中,蚊帳已放下,進入房中的人,不

可能看得到床中的人影。

這兩天又在下雨,但並不大,陰雨連綿,室內濕氣相當重,人在室內,可以嗅出空氣中

的潮氣,會掩蓋其他小分量的異味。

空間裏,就流動著一種幾乎令人難覺的異味。

房外,雨淅瀝瀝地下,簷水有節拍地滴落,響聲亂人聽覺。

驀地,外麵傳來了隱隱風聲,似乎簷水滴落的聲響,也有間歇性的改變。

床中一無動靜,他已進入遊神紫虛境界。

右麵的明窗,無聲無息地分張,微風颯然入室,燈火突然一明一滅,接著火焰開始拉

開,光芒漸變成青綠色,森森冷氣從窗外湧入,隨即變成詭異的旋轉氣流,繞室流動燈火搖

搖。

室中一暗,氣流開始發出呼嘯聲,一陣緊似一陣,有如鬼哭。

燈火成絲,室中暗沉沉,旋風第一次掀動蚊帳,帳飄動如波濤。

床中死寂,一無動靜。

一星野火從窗外飄入,繞室隨風而轉,愈轉愈快,逐漸從一點綠星化為長長的綠芒。異

聲漸緊。

床中的柳誌柏,虎目徐張。

綠芒突然帶著一聲異嘯,從對麵壁角疾射大床。

他虎目怒張,好大,好黑,像是沉沉黑夜中,突然閃現的一顆明星。

綠芒排空而至,貫帳而入。

他右手一伸,綠芒突然落在他的掌心中,跳動、扭曲、亂蹦、伸縮。

他五指一收,綠芒隱去,傳出一聲怪響,有血從他的指縫中溢出,其色赤中帶綠。

旋風輕嘯.終於消散。桌上燈火一跳,重放光明。

他的指縫中,散出嫋嫋輕煙。

窗口,突然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人頭,青麵獠牙,鬼氣衝天。

“放了家師兄的本命元神。”鬼麵人發話了:“從此,我師兄弟遠走海角天涯,永不再

回來。”

“哼!”他鼻中發出冷哼,掌中傳出異聲,輕煙散的更快。

“求你,不要用三昧真火煉他。”鬼麵人戰栗著哀求:“我……我們是不得已……”

“誰派你們來的?”

“楊永盛。”鬼麵人說:“分水犀楊永盛。”

“你們為何不得已?”

“五年前,我兄弟在資江幫任排頭,在武昌犯案,有把柄落在分水犀手中,從此聽命於

他,無法脫身。”

“那麼請問……你們怎能擺脫他?”

“上月家師曾悄然光臨,得知在下與師兄的困境,授予離魂屍解大法,待機脫身。今晚

尊駕法力通神,我師兄弟可乘失敗的機會,以離魂屍解大法遠走高飛。”

“哦!你們是造化神巫門下?”

“是的。”鬼麵人說:“從此,神巫門下永不侵擾柳家。”

“我信任你。”他手一張,一星微弱的綠色幽光,從他掌中升起,不穩定地飄浮升沉,

徐徐飄至窗口。

鬼麵人口中念念有詞,左手引訣右手舉法刀揮動再三,綠色的幽光猛地一升一沉,速度

加疾,沒入鬼麵人腰間的葫蘆內。

“謝謝閣下慈悲。”鬼麵人收了法刀:“請問,尊駕真是柳二少爺?”

“恕難奉告。”

“活命之恩,不敢或忘。”鬼麵人知趣地不再追問:“楊家還有一位法術深不可測的排

頭,五行遁術宇內無雙,五鬼搬運奧妙無窮,驅厲役煞神術世無其匹,二少爺務須嚴加戒

備,不然……”

“是澧江幫的四師張排頭嗎?”

“對,就是他,張四師。”

“哦!他確有鬼神莫測的道行。”

“我兄弟幫不上忙,萬分抱歉。”

“不必抱歉。”他說。“你們不是他的敵手。”

“祝福你,後會有期。”

“不送了。”

微風颯然,鬼麵人像輕煙般突然隱去,窗門合下了,風雨聲恢複原狀。

他掀帳下床,走近桌旁挑亮了燈,坐下低頭沉思,眼神不時在變。不久,他似乎實然記

起了一些事,挺身離座向房門走,臉色大變。

這幾天中,田倩倩一直在身邊照料他的起居,衣不解帶倍極辛勞。每夜三更左右,都會

前來給他服用養氣補元湯藥,現在已經三更將盡,怎麼不見姑娘前來?會不會是那兩個妖

巫,已經先下手行法傷害了宅中其他的人?他感到毛骨悚然,大驚失色。

房門本來就沒上閂,拉開房門燈光透出,他看到距門不足一丈處,跪伏著已失去知覺的

田倩倩,身前還擱放著一隻有藥盅的托盤。顯然,田倩倩真的碰上了妖巫。

他急搶而出,一把抱住了倩倩,立即心中一寬,姑娘的呼吸僅比平時略為急促,但溫暖

芳香的身軀並無異狀。他將人放在床上,略一檢查,便知是被昏神的藥物所製住。兩妖巫侵

人臥室之前,這種迷香已經先行滲入了,現在房中這種迷香的異味,仍未完全消散。

他用汗巾沾濕了冷茶水,輕輕地在姑娘美麗的麵龐上撫摸。

這瞬間,他心弦微露。

這一生中,他第一次與異性這麼接近,一陣莫名的震撼襲擊著他。這幾天相處,仆人柳

升根本幫不上忙,一切起居飲食,全由倩倩主持照料,像一位溫柔的小主婦,不但以全心意

關切著他,也分擔他的痛苦和憂愁。每當他的病情有了些少起色,倩倩臉上的喜悅神情令他

深深地感動。如果沒有變化,倩倩憂慮不安的神情,更令他心弦震動。但這期間,他用全部

精力與寒毒相抗,無暇多想,僅平空生出自己似在母親慈愛照料下的感覺。但現在他複原

了,倩倩反而需要他照料,他這才體驗到這位可愛的姑娘,並非以母愛的感情照料他,而是

以男女之間的情愛來關切他,這位姑娘以報湖上救船的恩情作借口,留下來幫助他,決不是

為了報恩或可憐他而留下來,不避嫌疑不辭辛勞,所為何來?他再愚笨,也該知道倩倩對他

用情至深了。

他如中電殛,心跳加劇。

眼前出現異象,依稀,倩倩美麗的麵龐變成了玉秀的熟悉粉瞼。自從彼此長成,不能再

在一起遊玩的時候開始,他就夢想到有那麼一天,能與玉秀單獨相處,輕撫玉秀那張美麗、

吹彈得口的悄媚瓜子麵龐。現在,希望居然變成真實了,多年心中的渴望,終於讓他盼到這

一天啦!

“玉秀……”他如醉如癡地喃喃輕呼,是出於內心的激情呼喚。

倩倩猛然一震,打一冷戰,神智一清。

“咦!我……”倩倩張開鳳目訝然輕呼,挺身欲起。

他吃了一驚,也神智一清,玉秀的麵龐突然消失。

“倩倩,先休息片刻。”他收回冷汗巾,將倩倩按下:“你昏倒在房外,怎麼一回

事?”

“哦!這……這……我記起來了,我見到了神。”倩倩不勝興奮地說:“真的,是神,

好像……好像是門神,金甲、黑瞼、握鞭……”

武陵辰州一帶,信什麼教的人都有,神、佛、妖、魔……信道教的人比信佛的多,信巫

的人比信道的人多……總之很少有什麼都不信的人,連官府也以神道設教,以便統而治之。

倩倩說見到了神,而且相信,她一定沒說謊。

“你見到的,一定是門神尉遲恭。”他忍不住笑了:“就是你家院門左麵那位黑臉

神。”

“哎呀!是呀,果然是……”

“你天天見到這位天神,現在見到就不足為奇了,難怪你拜伏在地,伏下來就昏迷不醒

啦!”

“可是……”

“不要可是了,倩倩。”他搶著說:“這幾天為了我,你太辛苦了,疲勞過度,一時精

神不濟而出了意外,你好好休息,等片刻我送你回客房。”

“你……”

“我不是很好嗎?”他笑笑:“今晚精神特別好,寒毒已經完全離體了,為了我的事,

耽誤了你……”

“我的船還沒修好呢,不是你耽誤了我的事。”倩倩用抗議的口吻說:“我們都不許說

道謝和話,好不好?”

“事實是……”

“柳二哥,論及前因後果,恩恩怨怨永遠糾纏不清的。”倩倩轉過螓首回避他的目光:

“我之所以留下來照料你,都是出於甘心情願的,至於你的想法如何,我不願深一步去探

求。”

“倩倩……”

“也許你是個挑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認為那天湖上熱心相救是微不足道的事,那麼,

你也不必計較我甘心情願照料你是否為了酬恩。”倩倩像是自言自語,並不在意他的反應:

“如果你能把我看成萍水相逢,進而相互了解的好朋友,你就不至於在心中感到對我有所歉

疚了,好朋友相互照顧是應該的,除非你心中不屑把我看成朋友,或者……”

“倩倩,你愈說愈遠了。”他突然抓起倩倩仍有涼意的纖手,合在雙拿中溫柔地輕撫:

“我不會說一些感恩戴德的話,但我會記在心裏。我是不是把你看成不平凡的好朋友,你心

裏也應該明白。”他對回過臉來注視著他的倩倩微笑:“今晚,我們曾經共過患難,從險惡

的魔境中保全了性命。倩倩,有哪些所謂同生共死的朋友,能有幸獲得像你我一樣的不平凡

遭遇?”

“柳二哥,你是說……”

“你看。”他抬手引了半匝:“窗外,風蕭蕭,雨淅瀝,夜靜更闌。室中,孤燈瑩然滿

室幽光,天下間似乎隻有你我兩個人,共此漫漫永夕。不久前,這裏充滿了殺機,彌漫著可

致人於死的南柯暗香,有攝人心魄的橫行妖魅,你在室外我在室內,共同經曆這次劫難。你

說,我們是朋友嗎?”

“咦!你說些什麼?”倩倩大惑不解。

“這是樣的。”他進一步解釋“你每天午夜,必定前來探視我的病情,並且送來湯藥,

因此,在午夜你來之前,我必定先醒過來。不必問我為什麼會準時醒來,有些人對時辰的控

製是非常敏感的。今晚,如果我不是如期醒來,必定再度遭到仇家的暗算。”

“什麼?”倩倩吃驚地挺身坐起,忘了一隻纖手在他雙掌中,身不由已上身撞入他的懷

內。

“你所看到的不是神。”他微笑著將倩倩扶正坐好:“而是被散逸出室外的一種邪香所

製,心神迷失時所生的幻覺而已。幸而施邪術的人誌在室內。無暇兼顧室外,因此來不及加

害於你。”

“真的有人來了?什麼人?”倩倩悚然問。

“兩個從前做過排頭的巫師。”他說:“邪術相當利害,道行也不淺,問題是他們太過

大意輕敵,出其不意反被我所製。”

“哎呀!他們……”

“我放了他們。”他笑笑:“他們已經走了。”

“糟!柳二哥,這種人你不該放了的。”倩倩驚惶地說:“他們會另找高強的人前來報

複,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不死不止。”

“他們並不是不明時勢的人,當他們發現自己的邪術根本無法可施的時候,就不敢奢言

報複的,逃走唯恐不及呢。”

“哦!你……你也會巫術?”倩倩訝然問。

“不會。”他搖頭肯定地說。

“那……那你怎能破解……”

“不是破解,而是邪術毫無用武之地。”

“這……”倩倩搖頭:“我不懂你的意思,你說他們施了邪術,又說那邪術無用武之

地……”

“因為他們的邪術,根本找不到事主。”他試圖讓倩倩進一步了解:“你想在房中點起

一盞燈,那就必須有燈可點。當你發覺房中根本就沒有燈,怎麼點呢?”

“你的比喻……”

“比喻不當?那兩位仁兄先用法術前來搜尋,不肯罷休,再驅元神來搜,最後我故意讓

他們發現,誘他們施展行致命一擊,被我捉住了。”

“你說你不會巫術……”

“的確不是巫術。”他說:“我很難清楚地解釋清楚。總之,他們進入了這間房,而這

間房中,卻除了老鼠蚊子之外,沒有別的生物,更沒有人的靈智與氣息。最後,一縷靈光突

然出現,他們便迫不及待發難,豈知卻發現自己已陷入一種不可理解一無所知的天羅地網

中,一種令他們真靈潰散,骸化神滅的力量無情地煉著他們。幸而其中一個尚能保有靈智,

因為他的元神並未入室,因此能及時求饒,而我又不想毀滅他們。不然,世間必定多了兩個

白癡。”

“你的話玄之又玄,我……”

“本來巫術就是一種玄之又玄的玩意。”他笑笑:“本來是一種性命交修的奇功神術,

用來害人,本身的心術不正,易致人於死,自己也容易毀滅。”

“你說,房中沒有別的生物,你不是在房中?”

“我在房中,但有一種力量讓他們感覺不到我的存在,隻有心地善良正直,胸懷坦蕩的

人,才能看得到我。我不能多加解釋了。明天你得離開,趕快返回橘洲。”

“柳二哥,你……你要趕我走?”

“不是我要趕你走,而是你必須走了。”

“這……你還沒完全痊愈之前,我不走。”倩倩堅決地說。

“你看我像一個還沒痊愈的人嗎?”他坦然笑了。

“那……是他們去而複來?”

“那兩位仁兄不會來了。倩倩,我必須早些離開此地,沅江是小地方,任何岡吹草動的

小事,都會引起無窮的驚擾,所以,我必須早早離開,愈早愈好。”

“到橘洲我家去住一些日子吧。”倩倩用懇求的口吻說:“那兩個巫師不會來,但他們

的同門徒眾會來,我明白你的意思。家父是好客的,歡迎你到舍下……”

“我自己的事,必須自行解決,在解決之前,我什麼地方都不能去。”他拒絕倩倩的邀

請。

“要用武力解決嗎?”

“最好是避免武力解決。”他說:“我不喜歡動武。”

“是啊!我很高興你有這種想法。”倩倩欣然說:“在府城,誰都知道你是一個不與人

爭強鬥勝的好青年。”

“咦!你知道有關我的事?”他頗感意外。

“周總管知道,他是個無所不知的包打聽。”倩倩毫無心機地解釋:“一到貴地,船場

那些工人是很多話的,尤其是三杯老酒下肚,恨不得把天下間的秘密都吐出來,以表示自己

很了不起。”

“所以,我是一個反對動武的人,凡事能讓上一步,定可減少許多無用的紛爭。天色不

早,來,我送你回房歇息。令你受驚,我十分抱歉。”

他將依依不舍的倩倩送回廂房,獨自在宅院各處巡視一周,風蕭蕭雨淅瀝,宅中黑沉

沉,他像個幽靈般在各處悄然移動,悄悄地在一些地方,安置下一些隻有專家才能發現的小

物件,四更將盡,才返回房中就寢。

次日一早,柳升將一封謝函奉交給倩倩姑娘。

這是柳誌柏的留書,除了感謝她與周總管救助的盛情之外,並請他們趕快離開速返橘

洲。他因有事需急離開,來不及麵致謝意並送行十分抱歉,已在黎明前離開縣城,日後當至

橘洲拜望。

柳升也表示二少爺也留了書信給他,要他鎖上宅門,立即動身回鄉下去照料田莊的事。

這一來,倩倩四個人不得不離開柳家。

近午時分,水神祠水濱,漂來了兩具屍體。漲水期間。發現人獸的浮屍平常得很,地方

街坊按規定清查死者身上的遺物報官相驗之後,以無名屍處理,安葬在公墓存案公告了事。

遺物中,有兩隻盛了很多奇怪物品的大革囊,這些東西隻有內行人才知道其中奧秘。

倩倩偕周總管回到石溪湖東麵的修船場。船已經修妥。倩倩的神色,顯得驚惶不安。

“周叔。”她惶然地說:“能在短期間找得到法術高強的排頭嗎?也許透過這些人,可

以化解……”

“丫頭,不要擔心這些邪道小醜跳梁。”周總管神色安祥,毫不激動:”柳少爺應付得

了,愚叔所擔心的是劉家,那個什麼秀姑才是災禍之源。柳少爺的武功修為,已可證實深不

可測,現在我們又知道他道術通玄,邪魔外道傷害不了他,唯一能傷害他的……”

周總管的話突然中止,倩倩難免焦灼。

“周叔,請說嘛!誰能夠傷害他?”倩倩急問:“劉玉秀?她隻會一些花拳繡腿……”

“女人要傷害一個男人,是不必自己用拳腳的。”周總管淡淡一笑:“她隻需透露絲毫

暗示,甚至不需暗示,自有人替她動拳腳的,尤其是像劉玉秀這種有財有勢人家寵壞的女

人。”

“哎呀……”

“丫頭,我們趕快到府城,留意劉家的動靜。”周總管鄭重地說:“必須在對方毒謀未

發之前,先一步采取製止的行動防患於未然。”

“可是,周叔,我們還不知道他現在……”

“他是一條神龍。”周總管截斷她的話:“他現在到了何處隻有他自己知道。說來慚

愧,昨晚你將經過告訴我,我一直就監視著他房四周的動靜,竟然不知道他是怎樣走的。他

像鬼魂般平空消失了,你爹栽在他手中,實在栽的不冤。上船吧,必須趕先一步。”。

柳升是近午時分鎖了門戶走的,回樂山鄉柳家的田莊老宅去了。之後,經常有陌生的人

從門前經過。

第三天午後不久,三個鄉民打扮的人,談笑自若地經過柳家的門外,瞥了加了大鎖的大

院門一眼,同時,也看到堂屋二樓廂房的一扇明窗是打開的。三人互相打眼色,陰笑著走

了。

這扇明窗,前兩天都是閉上的。

傍晚時分,湖上風起了。在這一帶,春天很少刮大風,湖中無風三尺浪,但湖濱通常不

易聽得到風濤聲,僅夏秋之間,狂風巨浪才會襲擊湖岸,但也為期甚暫,不至造成不可收拾

的災變。

二進廳的中堂,古老的家俱暗沉沉,不知何時,堂下放了一張四腳長凳,與那些古樸沉

重的家具毫不相幹,凳上,右端放了一個銅缽,裏麵有香灰,中間插了一根拇指粗的鬆明,

紅色的火焰吐出黑色的油煙,廳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芒,映得堂上所掛的那幅八仙過海中

堂,八位仙人似乎在朦朧中各顯神通躍然而動。凳左端,放了一盞長明燈,隻有一根燈蕊,

一星幽光如豆。借大的廳堂,平時要點四盞明燈,光度才勉強可辨景物。有喜慶時,必須點

十盞燈。這兩星火光,根本沒有照明作用,反而為大廳平空增添了五七分陰森,兩三分神秘

詭奇氣氛。

中間虛掩,左右廳門了沒加閂。中間的門斜須在右麵的門扇上,隻餘高的門限內方三尺

左右的方磚地麵上,擱著一隻銅麵盆,裏麵盛了朱紅色的大半盆液體。

夜深了,風聲呼呼,遠遠地,湖心傳來的波濤聲一陣陣緊似一陣,擾人清夢。

一陣微風從內堂刮出,傳出隱隱地氣流嘯漩異響。

片刻,風息聲止,中堂門的右門扇悄然而開,這種沉重的門扇,決不可能被風吹開的,

開時也不可能悄然無聲。

一股黑氣飄入,火焰搖搖,鬆明的火焰本來是不受控製的,但這時似乎油份減少,逐漸

暗下來了。長明燈那一星幽光,跳動了幾次便變成比香火還小的綠色光芒。

黑氣繞廳三匝,突然聚在廳口,似乎要穿廳門退出。

鬆明的光芒一閃,火焰驟吐。

黑氣本來聚積成團,突然變長,尾端向鬆明的火焰緩緩伸展.前端卻一分分地向門外

移,逐漸拉長,而且不住扭動,似乎鬆明的火焰有拉力,要將黑氣拉近;而黑氣卻不甘心,

掙紮著要往外飄走。顯然,拉力召比飄走的勁道大。

片刻,黑氣已被拉長至丈五六長度,尾端距火焰已不足八尺。

一陣陰風刮入,灰霧隨之湧入廳,腥臭之氣中人欲嘔,霧影中黑氣一團團飛舞遊動,鬼

聲啾啾。

“拍”一聲爆響,白光一閃,有物在長明燈上空爆炸,但已變成綠豆般的長明燈火焰,

反而再現光明。

銅麵盆突然飛起,紅包的液體化為暴雨,灑入蒙蒙濃霧中,異味四溢。

灰零湧騰,急劇地洶湧四散。

頂著門扇的沉重門杠,突然自行升起,移至門柱旁,門悄然大開。

柳誌柏青袍飄飄,佩劍背手而立,出現在大開的中門內,一雙虎目冷電四射,眼神懾人

心魄。

灰霧徐消,黑氣也失了蹤。長凳後端。出現三個披頭散發,佩了桃木劍腰懸大革囊,青

博袍雙袖又大又長,相貌有如青麵獠牙的怪人。

“你們找錯了對象。”柳誌柏陰森森地說:“那不是在下的本命燈,燈本身一無所

有。”

“我不信。”中間的怪人沉聲說:“我已經查出你的真靈,寄托在本命燈上。”

“事實上在下是從外麵進來的。好吧!你怎麼說悉從尊便。”柳誌柏陰陰一笑,徐徐邁

進三步:“張四師,在下已領教了閣下的七煞搜魂術,你煞高三丈六尺,非常非常了不起,

可是還差那麼一點道行。聽說閣下妖法無邊,四條河水中號稱第一,鬼神莫測張排頭。現

在。你可以盡力施展,在下倒要見識見識尊駕的神通。”

“你不像是我道中人。”張四師的眼神中有驚異:“張某出道三十五年,從沒碰上這種

陣仗。本命元神似有若無,如幻如虛。朱水破法並非用術,而是人力所為,但閣下並不在廳

中。閣下,你要用肉身與我鬥法?”

“不錯。”他點點頭:“是不是鬥法,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隻能告訴你,我不會法

術。你說得不惜.我不是你道中人。那盞燈。”他指指光芒如常的油燈:“不是你所認為的

本命燈,隻不過是在下故弄玄虛的玩意而已。在下的確不在廳內,僅將意誌力集中的燈上,

引誘你們深入,其實在下還遠在廳外的院廊下。”

“什麼?”張四師大吃一驚:“你……你已修至神遊紫虛境界了?”

“在下不知道什麼叫神遊紫虛。”他的右手按上了劍把:“隻知道你們這些邪術對我絲

毫不生作用,而且覺得很好玩,因此決定讓你們盡量施展,把你們壓箱子的本領全部掏出

來,讓我見識見識開開眼界。來吧!不要錯過機會了。”

說完,他深深吸入一口氣,並未拔劍出鞘,一雙異光詭奇的神目,不轉瞬地緊吸住張四

師的眼神,炯炯奇光閃爍如電,更像無數鋒利的箭鏃、綿綿不絕地集中攢射而出。

一聲異嘯,三個妖人的大袖中,飛起三道電芒,兩青一白破空而至,有如電光一閃。

但接近他身前不足三尺,異象發生了,三道電芒乍止,猛地下沉三尺,一頓之下,扭曲

著再次冉冉上升。

電虹一閃,長劍出鞘,龍吟震耳中乍閃乍滅,三道電芒化為火星紛紛下墮,著地時全部

隱沒。

“斬魂誅魄一刀。”他冷森森地說,劍已歸鞘:“傳說本玄陰正教南支法主賽純陽的絕

技,也稱誅仙三元攝魂刀。閣下,你們的元精氣魄已損耗一半了,你們不該一開始就用性命

交修的厲魄精華行致命一擊的。”

張四師三個人冷汗直流,散發激飄而舞,衣袍無風自搖獵獵有聲,三雙鬼眼綠芒一斂,

接著光芒再盛,綠芒四射,血盆大口張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