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幽深,陸燃蹬著自行車往回走。
剛才憤怒又委屈,接著是義憤填膺地為別人伸張正義,注意力轉移忽略了疼痛。現在隻要一使勁聚攏手指抓車把,手臂被牽扯就會痛。背上也疼的沒法直腰。
終於到了宿舍樓下,身上已經痛出了薄汗。背上的傷口混合著汗被車棚裏的對流風一吹,令人戰栗的痛意襲來。陸燃掏出手機,此時隻能打給江晏。
“我受了點小傷,陪我去趟校醫院吧。”
校醫院裏,江晏看著醫生給陸燃背上上藥。
沒有傷著骨頭,但那棍子砸貨時頭上劈叉,後背和手臂上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陸燃疼得呲牙咧嘴,江晏看著傷口顫聲“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
陸燃心中平靜下來。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摸打滾爬不就是這樣嗎?什麼悲憤和委屈都不如平和的接受這一切,暗自積蓄力量變得強大,才能擺脫困境。
等醫生下樓一走,江晏忍不住帶著哭腔“真的是,很過分!”
陸燃趴在床上,看不到背上是如何地血肉模糊不堪入目,但是手臂上這一塊倒是能看得出血肉翻滾、周遭青紫的情況,很是醜陋。
她這會傷口又痛又癢,摸了摸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蹭的傷“沒事沒事,都是皮外傷,不算什麼。”她嘴上雲淡風輕似渾不在意,心中微微感動:總算身邊還有人陪著,不是一個人。
江晏平時熱心開朗又大咧,這會聽了陸燃故作輕鬆的話稍微好受了些“陸燃,要是你家真的那麼艱難,我是說你這樣真的太幸苦了,我想每個月借你一些錢。”
“等你以後工作了,家裏好起來的時候再還我!你這樣賺不了幾個錢,整天這麼辛苦,吃不好睡不好的,我看著特別的心疼……”她盡可能委婉,話說的極慢,最後倆字聲音尤其輕。
要是陸燃還是以前那個沒心沒肺的糙妹,肯定會直接拒絕然後再狂吹一通自己如何有能耐,用不著別人救濟。但是現在細膩沉靜的她如何聽不出,江晏這關切裏對自己自尊心的維護。
這樣周到體貼的幫助讓陸燃感動,她真誠歎息道“我也知道,我賺的這點錢不過杯水車薪不值一提。可我爸媽那樣艱難,我身為他們的女兒必須要做點什麼,和他們一起麵對風雨、承擔責任。晏晏,謝謝你。”
江晏聽出了這裏麵的拒絕,怕她誤會自己的意思,急忙紅著臉解釋“我不是施舍什麼的,就是覺得你這麼辛苦,我很心疼你。陸燃,你不知道,我……我……”
“我是你最看重的朋友是不是?在我心裏,你也是我來到大學裏最信任、最好的朋友。”
陸燃璀璨一笑,不動聲色地駁回了她接下來的話。
兩個人回到宿舍,張淑敏在一旁看著陸燃這副模樣,氣憤地大罵城管的土匪執法,楊彥婷敷著麵膜半躺在椅子上瞥了陸燃一眼,不緊不慢地講道理“違規擺攤就是不對啊!有什麼好說的。反正咱們班每年的貧困生名額、獎學金名額都是你的,陸燃你以後也別這麼拚命了,不值當。”
這下不等張淑敏說話,江晏一下子站了起來。
她走到人旁邊站定,語氣淡淡“我真是沒想到,就這點破事你能咬到今天。你家不是不缺這倆錢麼,你跟別人嗆什麼嗆?楊彥婷,你要看不慣我們你就搬出去吧!在這裏相互礙眼也挺槽心的。”
楊彥婷一摔鏡子“吆,班長發話讓我搬出去啊?行行行,在這個寢室裏你們三個是一家人,就我一個是外人,我明天就搬!”
張淑敏剛要說“你要搬走我肯定幫你收拾東西”,陸燃忍不住坐了起來“好了,別吵了。”
她轉眼看向楊彥婷“名額有我和名額有你並不衝突,我不知道你這是介意什麼。這麼長時間你在我背後的小動作我都不計較,不是我聾我瞎,是我覺得咱們好歹住一個寢室,沒必要。”
“你有什麼事情在我手裏你自己知道。所謂‘做人留一線’共勉吧。”
陸燃那晚撞破她和竇坤的糾纏,知道她就是芸豆嘴裏那個勾搭了竇坤的人。這種被人妻子捉奸在床、讓人家庭破裂的的事情落在陸燃手中,陸燃隻當作不知道,算是給她留了情麵。
楊彥婷消停了沒幾天,看著陸燃沒什麼動靜,以為她是不敢聲張怕自己報複,膽子也大了起來。
這會見陸燃公然拿這個說事,立馬慌了,忙軟下了語調委屈地反駁“我有什麼事情你倒是說呀。我沒有介意什麼,也沒別的意思,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就合起夥來針對我、孤立我,我心裏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