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州。
“老爺,不好了啊,雙城少爺又在學堂惹事了!”一個穿著灰色衣裳的小廝連滾帶爬的跑了進來,連位上的人影都還沒瞧清,便一骨碌跪在了地上。
“沒眼色的東西,沒看見有客人在?”
立馬就有嗬斥聲傳來,葉柄氣的吹胡子瞪眼,暗暗又對著小廝遞了眼色。
“小的知錯,小的知錯。”小廝嚇的連連告饒,這才瞧見廳裏還坐著一位白衣公子。
這位公子模樣極好,抿著一雙薄唇,似乎在笑,拿起茶杯輕呷一口,“表叔何須動怒。”隨後又偏過頭來對著跪在地上的小廝輕聲道,“雙城怎麼了,你接著說。”
小廝聽這位公子說話還挺和氣,這才稍微鬆了口氣,抬眼看他時,又猛然一驚。這公子說話雖輕,可雙眸深深,沉不見底,一身衣色雖素,可卻是極好的緞子。於是便知身份肯定不一般。語氣更加恭敬道,“回……回公子,今日不知怎的,教書先生斥了雙城少爺幾句。雙城少爺氣不過,毀了教書先生的戒尺,又同幾個人將先生綁了起來,奴才過來時,雙城少爺正在先生臉上畫丹青!”
聞言,葉柄臉皮抖了抖,似乎早就知道葉雙城素來行事作風,還未來的及說上什麼,就見那位公子已然起了身,大步往外頭走去,身後立馬跟上來一眾隨從。
“快快快,帶路帶路!”
葉柄連聲喊道,連口茶都顧不得喝了,一疊聲的催,又仰天長歎了一聲,往腿上一拍,自言自語道,“唉,作孽啊!這……這……這早不來晚不來,偏生這個時候……嗨!”
待葉柄至學堂門外,恰好見方才那公子已然翻身下了馬,大步流星的往裏頭走。葉柄也不等下人攙扶,匆匆下了轎子跟了過去。
就聽裏頭吵鬧,待眾人進了門口才得以瞧見真容,儼然鬧的不成樣子了,一群學生哄笑著,滿屋子的書本亂飛,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當屬一個藍衣少年,隻見他約莫十八、九歲,生的極其清秀,眉眼精致如潑墨,鼻梁高挺,身形動如狡兔。一頭墨發高高束起,額間又綁了一條墨藍色額帶,垂下略長的額發,更顯得神采飛揚,一舉一動又透著幾分肆意。
這便是葉家長房嫡次子葉雙城了。
葉雙城一腳踩著倒在地上的書桌,旁邊一位花白股子的教書先生,正反綁著雙手,赤著臉瞪人。
葉雙城哼了一聲,微俯過身去,手裏的毛筆墨跡淋漓,神色很是認真畫著什麼,忽而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先生變綠頭烏龜了!”
眾人聞聲看去,隻見白胡子的教書先生臉上趴了一隻巴掌大的烏龜。
人群立馬爆發出驚天的笑聲。
“哈哈哈,葉雙城真有你的!”
“哈哈哈,不看不看,烏龜下蛋!”
教書先生氣的眉毛胡子亂翹,幾乎暈厥,語無倫次的斥道,“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雙城聞聲收了笑,又伸手給烏龜加了條短尾巴,更顯得憨態可掬,此時聽教書先生訓斥,便揚眉正色道,“先生說的極是,古往今來都是這個理,今天要不換個新鮮的詞,烏龜不可吃也?”
“哈哈哈……”
“哈哈哈……”
人群又是一陣笑聲傳來,教書先生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怒氣衝天,若不是被綁在椅子上,恨不得起身將這個頑劣的學生痛打一頓。
葉雙城捏了捏羊毫毛筆的尾巴,順手蘸了蘸墨水,腦中忽而靈光乍現,剛想再給教書先生畫兩抹胡子,手才提起,就被人緊握住了。他一下子就皺了眉,狠狠掙了一下,手腕處如同禁錮,絲毫動彈不得。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怎麼這麼不識趣?”
葉雙城咬牙切齒,森森道。可剛回頭就見一俊朗公子,衣袂飄飄,霽風朗月,好似從畫上走出來一般。此時正眉頭微皺,眸色沉沉,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盯著他看。
——這人……好像在哪裏見過?誰呀?
葉雙城微微愣了愣,隨即怒起,下意識的要掙脫手腕上的禁錮,卻不料被握的更緊了。他一疼,想也不想,便口不擇言的罵道,“你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還不快放了本大爺,要不然我就給你點顏色看看,好讓你知道本大爺的厲害!”
那位公子眸色更深了,聲音泠然,緩緩傳來,“葉禎,你哥。”
葉雙城幾乎是想也沒想,就狠啐了一口,“我呸!你是我哥葉禎,那我還是你老子呢!我哥早八百年去京城升官發財娶老婆了,你在這冒充我哥?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