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青光眼的後果就是,你會漸漸失明。失明是一定的,不一定的隻是時間。知道海水為什麼是藍的嗎?那是因為太深了,光經過折射,再經過反射,來回幾次,隻留下藍的。青光眼患者的眼球壓力漸漸增大,晶狀體與視網膜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在別人看來,就成了青色的。但是世界在我眼中,會漸漸變成彩虹。在青光眼看來,一切都是彩虹。不管是彩虹,還是青光,都很好看。這無疑印證了,距離產生美。

美到一定時間,“嘭”,眼球爆了。眼球爆了和地球爆了,對青光眼患者來說,其實沒什麼區別。這時,我的眼中將空無一物。目空一切。我懷疑這是因為平時看得太多了,上帝對我的懲罰。類似的,還有人想的太多,顱壓過大,有的人色的太厲害,蛋壓過大。爆掉是一定的,不一定的隻是時間。之所以這麼說,是有依據的。當你躺倒火化爐那個鐵抽屜上,你就知道我的意思了。跟你說,門一關,裏麵就像過年一樣,劈裏啪啦的什麼都在爆。這讓我想起詩人甲正的一首詩:

《幸福》

我想把世界鍍上一層鉻

讓我得雪盲

我想在我耳朵塞上爆竹

再點燃引信

我想打爛我的鼻子

再剜去我的舌頭

我想要幸福

“我想我之所以不幸福,就在於我擁有的太多。當然,我很窮。我的東西很少。我說的是另一層意思。富人可以擁有比我豐富的多的東西,但是,比好幾十億多一百,那算不上多。我已經擁有的很多了。我想要擁有的更多,就造成了不幸福。”

對於甲正這麼變態的想法,我一點也不認同。你怎麼知道舍去這些,你就可以幸福?你從沒有丟掉過這些。這時,他說到: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說。

我造了一個詞,用來形容我們的這種談話,自覺頗為貼切:狡天下之大辯。就像這麼抬杠,下半生什麼都不幹,說到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們倆討論的事情,無所謂對錯,按照那個著名的說法,連錯誤都算不上。因為這不是一個可以證明的東西。為著一個無法證明的東西,做的所有事,都與攪大便沒什麼區別。

甲正所說的幸福,還不如這個。你口口聲聲說著幸福,你他娘的倒是先給我一個準確的定義啊!

“拋棄了所有,就是幸福。”

這無疑是一句屁話。豔陽高照。我喜歡太陽,太陽讓我感覺自己在茁壯成長,仔細聽能聽見骨細胞分裂的聲音。我的床就在玻璃窗的腳下,那是一個很大的玻璃窗,窗外樹蔭滿地,窗內肆無忌憚的陽光配合著大個兒的車聲,將我從夢中驚醒。

大個兒載著甲正來到我住處,要回體校去蹭球踢。我癡呆的看著他們倆,根本就沒聽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我張開口,問甲正怎麼一點事兒也沒有,是不是假酒都喝出抗藥性來了。但他答非所問:

“我靠,你早飯是不是吃的臭雞蛋煮鞋墊啊?”

我於是閉了嘴。

球場已經滿了,和那些小夥兒也商量不通,好說歹說,同意我們在旁邊替補出場。待了一會兒,看他們沒一個有累了的意思,我們三個便溜達著在學校裏轉悠。甲正絕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裝逼的機會,在單杠上一口氣抻了幾十個引體向上,對我和大個兒的笑罵置之不理。

甲正在單杠上翻了幾圈,雙手一推,拋物線下杠,落地平穩,兀自洋洋得意。大個兒買了三瓶水,走了過來。

“球是踢不成了,你裝夠了沒?夠了咱回。”

“跟你說,剛才那隻算預熱,我還要去跟老王借幾杆標槍,看我膂力退化了沒有。”老王是看器材的大爺,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和他關係挺好。

“這兩天腰子吃多了是吧?”

“天生腎好。”

甲正說完跑去器材室,拍老王大腿去了。

今天是個小周末,學生們都沒回家。三三兩兩的在學校裏轉悠。大個兒和我盯著一會兒一隊的小師妹,步履矯健的從眼前經過。

“你現在心裏是惡心還是嫉妒?”大個兒壞笑。

“什麼意思?”

“說實在的,你是不是對女的沒什麼興趣啊?”

“屁。”

“你看,我不想也就算了,我就從來沒看見你對哪個女的有點特別的意思。怎麼個事兒,你跟我說說,咱倆沒必要說假的嘛。”

“說屁。我得給我將來的老婆守身如玉。”

“裝大發了啊。我覺得你是不好這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