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毒計(1 / 2)

樂遙在一片黑暗中醒來。

身下是堅硬的石地板,硌得他渾身肌肉都酸痛不已,地麵潮濕泥濘,夜間的寒氣侵入肌膚骨血。

他吃力地坐起來倚在牆角,胃部一陣陣地抽痛。

也不知過去多久了……樂遙昏昏沉沉地垂著頭,痛得難以入睡。

在這陰冷潮濕的地方,他居然還有餘力想到龍澤。龍澤……

一想到這個人,樂遙就心痛得厲害,他蜷著身子,滿頭都是疼出來的一層薄汗,卻始終咬著牙一聲不吭。

一滴水珠在黑暗中無聲地順著臉頰滑下,他和龍澤,是怎麼到今天這個地步的?

那個寵他愛他,會對著他笑,會抱著他親昵地喊著小狐狸的龍澤,是怎麼消失不見的?

句修樂……句修樂……究竟施了什麼情咒?為什麼所有人都說沒有……?所有人都不信我……

他真的施了情咒嗎?會不會是龍澤……

不會!龍澤他不會!

他不會……

胸口猛地一陣劇痛,樂遙驟然抓緊了衣襟,腦中一片空白,許久那劇烈的疼痛才慢慢消退。

恍惚回過神智,汗水已經濕透了粗布衣衫,唇瓣滲出絲絲血跡,口中漫開一股血腥味。

黑暗中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扣門聲,樂遙倚在牆上大口喘息,循著聲響抬頭望去,牆上被釘死的木窗被推開一條縫就被木條攔住無法再進一步了。

些許黯淡的星光透進來,照進了這不見五指的黑暗。一隻手從縫隙間伸進來,丟下了兩個冷饅頭。

樂遙艱難地挪動身子湊近了那條縫隙往外看,一張醜陋的臉孔在縫隙間一閃而過,隨後響起了離去的腳步聲。

樂遙愣了愣,撿起地上的冷饅頭慢慢咬了一口。

是那個啞巴宮女。

也不知她在浣衣局待了多久,性子又怯懦,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啞巴啞巴地叫著,連本名叫什麼都沒人知道。據說她左臉上的燙傷都是被同屋的宮女潑了燒滾的熱水撒氣弄出來的。

旁人隻道這啞巴小宮女好欺負,隻有樂遙知道這個醜陋的啞女其實是個再心善不過的人。

旁人見杜公公磋磨他,跟著踩一腳,什麼髒活累活都故意推給他做,隻有這個小宮女默默洗著自己該洗的重物,從不像旁人一般做法。

旁人故意將他的飯食搶去瓜分,這個小宮女卻從不會這樣做,有些時候樂遙又累又餓回到那間破屋,還會發現一點點剩下來的食物。

如今自己被關斷了食水,也是這個小宮女偷偷給自己送吃的。

淪落到了這副牲畜不如的地步,居然還有人肯對他好,還會給他一點點微末的善意,讓他在這完全的黑暗中有一點點黯淡的光聊以慰藉。

樂遙捂著嘴,無聲地大笑,淚水肆意橫淌。

不見天日的三天,被放出來站在陽光底下時,樂遙一陣頭暈目眩,不自然地眯起了眼睛,避開了直射的陽光。

杜聲圍著樂遙轉了一圈,看到他衣衫破舊麵色蒼白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捏著尖細的嗓子拿腔拿調地說道:“瞧瞧你這病死鬼的模樣,換身壽衣躺進棺材裏,跟個死人也沒什麼兩樣。”

樂遙低頭避著陽光,麵無表情地聽著,沒說一句話。

杜聲仿佛沒瞧見樂遙的臉色似的,接著道:“再去洗兩件衣裳,我看你也該躺棺材了。罷了,分派你個輕快點的活,去膳房拉今日的飯食回來。”

樂遙木然轉身,看都沒看這老閹奴一眼。

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自幼流離便嚐遍了百般滋味,他不信這狗眼看人低的老東西真的會轉性,隻怕是特意設計了什麼讓自己過去。

跟著同去的是兩個病弱的老太監,樂遙推著車到了膳房。

浣衣局的飯食還未做完,樂遙先將地上幾桶還冒著熱氣的麵糊糊似的東西搬到了車上,等著下一鍋豬食出爐。

兩個老太監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不時偷偷看他一眼,又飛快地轉過頭去。

樂遙看在眼裏,隻是懶得理會,待喘勻了氣,靠在牆上百無聊賴地望著天,暗自思索這杜聲設了什麼陷阱。

一個灰衣的小幫工跑了出來:“浣衣局的飯食好了,你是浣衣局的人?”

這小幫工長得年輕,腦袋像是被拍扁了一般擠在一起,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的水族。

這人生得麵目醜陋,一出來眼睛就直接看到了樂遙身上,那種假做不經意打量,眼中卻是赤裸裸的興奮的目光,讓樂遙不禁頭皮發麻。

他太熟悉這種目光了!

幼年輾轉流離時,不知有多少人用這種目光看他,哪怕後來跟了龍澤,用這種目光偷偷摸摸看他的也不在少數,隻是大多數人沒那個膽量動手罷了。

沒想到,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啊!

樂遙心中無聲冷笑,強行提起精神,不動聲色地運轉起凝滯許久的靈力。

“跟我來領飯食。”扁頭幫工囑咐樂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