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一個同是客棧出來的粗獷漢子,從人潮中攔下了一個人,抱拳粗聲詢問:“這位兄弟,這是發生了何事?俺們外地的客人也想湊湊熱鬧咧!”
被攔下的年輕人笑嘻嘻地答道:“大哥原來是外地人,難怪不知道。十多年前這兒遷來了一戶大富商沙老爺,近六十歲上才得了一個獨生女兒,可惜卻是個瘸子,養得又嬌弱,年近二十了還沒找到婆家。沙老爺就在花朝節這日讓沙小姐拋繡球招夫婿,連流水席都準備好了,隻等拜堂成親後大宴三日了。”
“還有這等事?”粗獷漢子驚異歎道,“那沙小姐長得如何?身體這般差也有人肯娶?”
“嗨呀,深閨裏的小姐誰見過什麼模樣?不過,聽說這沙小姐連眼睛都是一大一小,”年輕人說著,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湊近了嘀咕,“身子差又如何?誰是衝著沙小姐去的?身子差點未必不好,睡了富家小姐不說,過幾年人去了,沙家的財產不就是你的了嗎?”
那粗獷大漢眼睛一亮,跟年輕人湊在一塊聊了起來。
樂遙早在聽到“拋繡球”時就興致勃勃地拉著龍澤一起彙入了人潮:“我們也去看看吧,我隻聽說過有拋繡球招親,還從沒親眼見過!”
樂遙找了一處不遠不近的陰涼屋簷下站著,斜對麵就是彩花紅綢裝飾搭起的高高花樓。
花樓下是擁擠張望的人潮,花樓深處坐著一個鳳冠霞帔的姑娘,半隱在陰影中看不清容貌。
她身邊一個丫鬟托著木盤,盤中放著一顆彩色的繡球。
這位置剛好看得清花樓和人群,又有屋簷遮蔽曬不到太陽,小狐狸滿意地站定了,背靠著牆準備看戲。
忽覺身邊的人不大對勁,後知後覺地抬頭望去,龍澤正以一臉莫測的表情盯著他:“……你喜歡拋繡球?”
“……”
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好回答。
龍澤卻沒打算放過他,近前一步,濃重的壓迫感也隨之上前:“……你想搶繡球?娶沙小姐?”
“……沒有,我就是想看看……”樂遙無力地扶額解釋,這條龍怎麼又醋上了……
龍澤目光幽深地盯著樂遙看,直看得樂遙渾身的狐狸毛都快炸開了,才悠悠收回目光,哼了一聲:“諒你也不敢。”
小狐狸悄悄鬆了一口氣,乖乖地自己把手送上,寬大的袖子遮掩住兩人十指相扣。
龍澤輕輕刮搔著他的掌心,大庭廣眾之下仿若挑逗,小狐狸的胳膊不易察覺地一陣陣輕顫。
樂遙咬著唇不說話,暗中使力想把手抽回來,卻被牢牢製住不得逃脫。
真是羊入虎口不得脫,還是自己巴巴兒送上去的,樂遙自暴自棄地停止掙紮,氣得鼓成了包子臉。
見到小狐狸挫敗的樣子,龍澤反倒心情愉悅地停了手,輕輕包裹著掌心裏的小手,不再搞些小動作。
花樓上“鏗”地響起了一記清脆的鑼聲,喧鬧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發鬢斑白卻依舊健朗的沙老爺登上花樓,朝四周人群一抱拳,聲如洪鍾:“諸位父老鄉親,沙某膝下唯有一女,如今芳年二九,有意拋繡球招婿。奪得繡球者,隻要身無惡疾,品性優良,年齡相當,未娶妻室,即刻就可拜堂成親,沙某亦擺下流水宴席,請全城父老賓客大宴三日,共襄盛事!”
圍堵在花樓前的一幹男子——除去服色各異身家不同的年輕人,竟也混入了不少衣衫襤褸的乞兒和流裏流氣的地痞流氓,一同騷動起來,齊聲歡呼喝彩。
更有迫不及待的,高聲叫嚷著沙小姐快拋繡球,整個人群嘈雜沸騰成一鍋亂粥。
鑼鼓清脆敲響,坐在陰影中的沙小姐站起身,從丫鬟的托盤裏拿起繡球,緩緩走到了花樓前,往下方的人群望去。
沙小姐身穿南海鮫綃製成的大紅嫁衣,盤起的發髻上綴滿了珠釵環翠,雙耳垂著珊瑚珠耳環,還未蓋上紅蓋頭,厚施脂粉的臉龐直接展露在眾人麵前。
平心而論,沙小姐算不上美女,即便塗脂抹粉盛裝打扮,也隻堪堪稱得上五官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