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鑼鼓喧天,人工搭起的巨大木台占據了大半個街道,台前圍了烏泱泱的人群,兩旁的窗子擠滿了探身圍觀的人。
台上一盆半人高的大花盆,蓋著一塊鮮紅的綢布,前方站著一個身穿灰衣的精瘦中年人。
眼看台下人頭攢動,人群議論紛紛期待不已,灰衣中年人得意一笑,伸手揭開紅綢,人群齊齊爆出一陣驚呼。
中年人滿麵春風,拱著手環顧四方,朗聲道:“諸位請看,我劉家培育的新品牡丹,色澤鮮豔,花盞碩大,更有奇異之處……”
那一盆紅黃兩色的牡丹,果然朵朵都有人手掌大小,花瓣層疊繁複徐徐綻開,色彩豔麗,兼之剪裁裝盆也是參差錯落,不甚雍容華貴。
中年人滔滔不絕地高聲介紹自家的牡丹,引得人群一陣陣的驚歎,台前坐著的幾位官員和資老花匠也暗暗點頭讚歎。
台下一個年輕人不服氣地踏上鬥花台,揮手叫人抬上了自家的花卉。
鬥鮮花打擂台,台下的人群起哄叫好,年輕人迫不及待地一把掀開了蓋在花盆上紅綢。
台下一片吸氣和驚歎的呼聲,一人高的海棠木上開滿了紅、粉、黃、紫……真可謂姹紫嫣紅,一木集萬春。
年輕人清清嗓子,洪亮的聲音傳遍台下:“我楊家培育的春海棠木,用嫁接、移植的技術,將各色海棠集中一樹……”
熱鬧的鬥花會吸引了越來越多的人擠進來圍觀,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
頭腦活絡的小商販在擁擠的人群中穿梭,趁機兜售些瓜子花生,小賺上一筆。
樂遙捧著一袋花生吃得津津有味,龍澤站在身後,在重重人群中盡力護著他,幾乎將人抱進了懷裏,不叫這頭傻乎乎的小狐狸被人潮擠走。
台上展現的花木越來越珍奇奪目,叫人大開眼界,樂遙邊吃花生邊看得入迷,完全沒有意識到在自己身邊擠來擠去的都是些什麼人。
在拍走了第八隻不懷好意摸到樂遙身上的手並惡狠狠地以目光威脅示意之後,龍澤忍無可忍地把小狐狸從人堆裏拖了出來,大步朝著空闊的街麵走去。
“怎麼了?怎麼不看了?”嘴角還汪著鹽酥花生的油星子,小狐狸茫然無知地追問,眼裏都是迷惑的水光。
看見這人無知無覺的模樣,龍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那麼多人,你就什麼都沒感覺到?!”
“感覺到什麼?”樂遙還是執迷不悟。
“你這頭傻狐狸!”龍澤是真的有點動怒了,“那麼多人擠到你身邊占便宜,你居然一點都不防備?!!”
“啊?”樂遙懵懂莫名的樣子,回想一下沒察覺到什麼異常,喃喃道,“這……人這麼多,擠擠碰碰的挺正常的吧。”
龍澤真的要被這頭天真的蠢狐狸給氣死了,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拽著人到了最近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叫了熱水。
樂遙莫名其妙地被拉進了客棧,想開口詢問又在龍澤要殺人的臉色下默默咽回肚子裏去,乖乖地毫無抵抗任人擺布。
夥計把浴桶裝滿之後提著木桶退下了,龍澤抱起小狐狸,連著衣服一塊兒丟進浴桶裏,怒斥道:“自己洗幹淨!那些人的味道臭死了!”
水聲嘩啦四濺,小狐狸冒出個腦袋扒在沿上,剛要抗議,一眼瞅見龍澤的臉色,抗議的話都堵在了嗓子眼,咽了回去,立馬乖乖點頭。
小狐狸這麼聽話,龍澤臉色這才好看了點,緩步走到窗邊的椅子上坐下,一邊喝茶一邊凝神望著遠方,思緒漸漸飄遠。
耳邊鮮明的水聲把龍澤拉了回來,劣質的絲質屏風並不怎麼厚實,透光的絲麵上影影綽綽地看到小狐狸模糊的影子,龍澤微怔,一時有些移不開眼睛。
赤誠相見的小狐狸就在這麵薄薄的屏風後麵,白皙滑膩的肌膚就泡在騰騰的熱水中,水珠會順著鎖骨滑下,彙入被熱氣蒸得粉紅的胸口,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應該也是水潤烏澤地含著迷蒙水汽……
龍澤想得口幹舌燥,那些謀劃布置早就不知拋到了哪去,盯著屏風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裏灌茶水,試圖把火氣壓下去。
水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小狐狸卻坐在浴桶裏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起來的意思。
龍澤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動靜,心頭有些疑惑。
頓了頓,起身往屏風走去,就聽到小狐狸撥弄了一下水麵,扭扭捏捏地叫道:“龍澤……”
“嗯?”龍澤停下腳步挑眉應道,想看看這小狐狸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攪動水麵的聲音愈發大了,樂遙羞赧的聲音低低傳來:“衣服濕了……”
龍澤啞然,險些一下子笑出聲來。
顧慮著真這麼笑出來了,那隻害羞的小狐狸怕是能惱得三天不理人,龍澤硬生生憋住了,顫抖著肩膀盡量控製住聲音:“……知道了,我給你拿套新的。”
龍澤伸手在乾坤袋裏找了找,出來得匆忙沒帶上樂遙的衣服,於是取了一套自己的青色衣服,緩步走到屏風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