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兩人高的石碑前供奉著幾十座半人高許、顏色灰暗的神像,神像雕刻得很粗糙,連麵目都很模糊。一個穿著獸皮衣、微胖身材的年輕人正對著神像祈禱著。永夜的瑰麗夜空之上,一顆暗淡的大星高懸。遠離大星的天空,一幅幅異象時時生滅,映得年輕人的側臉明滅不定,頗是有些詭異。
祈禱結束,年輕人並沒有期待那不可能得到的回應,隻是怔怔的看著石碑上他曾經讀過幾千幾萬遍的文字。
“最初,位麵……”
“大地母神……”
“元素神祗們……”
“接下來是生命女神和自然女神……”
“晝夜消失,太陽神……”
“永恒驕陽熄滅了……”
“……生靈之火不應熄滅!”
“薪火永傳!”
腳步聲由遠及近,打斷了他的思緒。
“炎芷,人到齊了。”
“到齊了嗎?”名為炎芷的年輕人輕輕地咳嗽了兩下,恭敬地向著神像拜了拜,轉過了身子,看向麵前那個骨瘦如柴的中年人,輕輕的說“那就出發吧。”
中年人看著對方時不時會出現一絲虛幻感的身軀,似是有些不忍“你的身體,還能行嗎?”
炎芷扯出了一個笑容,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那難道,要讓那個用不了多久就要把自己火化了的老家夥帶隊?”
中年人默然。“把自己火化”是傳火者們之間的自嘲,隻能出自傳火者們之口,若是旁的人敢這麼說,用不到傳火者出手,直接就會被群眾圍毆到殘。
炎芷搖了搖頭,右手撫向左胸,左手輕輕錘了下中年人的肩膀,目光溫和而堅定。
“薪火永傳!”
“薪火永傳!”聽到這句從小到大,已經烙印到自己靈魂之中的話語,中年人表情狂熱地注視著對方,右手狠狠地捶了下自己的胸口,隨後快步退了下去。
聚居地中心的火種旁,一個老得站都站不直的老人在兩個瘦削的中年人的攙扶下遠遠地看著炎芷帶著的隊伍慢慢步入了黑暗之中,喃喃道“無論收獲如何,千萬要平安回來啊……”
黑暗中一點火光慢慢燃起,照亮了幾張帶著血汙的臉,而此刻這幾張臉上卻都掛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芷哥,大豐收啊!”
火光照耀下,一個雙頰深深凹陷的年青人激動地指向明暗交界處,一座小山般的巨獸屍體若隱若現。
炎芷抹了把臉上的血汙,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是啊,沒想到這才第三天,我們就獵到了頭雷龍,這一身肉,足夠部落吃上半年了。”
是的,黑暗紀元,普通生物近乎絕跡,剩下的都是一些失去理智隻餘獸性的巨大化異獸。這些異獸的血肉內髒充斥著澎湃的力量,隻要一小塊就能滿足普通人一日所需。
雖然不頂飽,但起碼不會有人餓死。
笑得一臉憨厚的炎芷嘴唇蠕動著快速念出幾句咒語,一股溫暖的力量從他胸膛中不斷搏動著的火焰中流出,他麵前搖曳著的火苗迅速穩定了下來。
幾人紛紛臥倒下來,在火光的庇護下沉沉睡去。
火光靜靜地燃燒,昏暗的荒野一片寂靜,隻是偶有呼嚕聲響起,讓荒野之中多了幾分人氣。
火光忽的搖曳了一下,炎芷猛地驚醒。
“該死!是魔怪!”
一個翻身,炎芷以完全不符合自身身材的靈敏身法一躍而起,其餘幾人用不著叫喊,在炎芷躍起的下一瞬也都紛紛抽出武器站了起來。
在火光照耀的盡頭,一道奇形陰影被光照到,發出了一聲僅僅存在於精神世界的慘叫,化為了一道青煙,而炎芷身邊的火光也微微的黯淡了一點。
魔怪,魔物,影怪……隨便人們怎麼稱呼它們,它們就是人類在黑暗中的夢魘。沒有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隻知道它們是一切智慧生物的死敵。在永恒驕陽熄滅之後,這些會被光明灼滅的怪物蜂擁而現,殺死了僅存遺民中的八成,直到殘存的眾神們發動了那個似乎早已做好了的計劃。
於是傳火者們出現了。
炎芷的手掌猛地插入火焰之中,火焰大放光明,光芒的邊界一下子擴張了三倍之大。光芒所到之處,形態變化不定的魔怪們紛紛在慘叫中灰飛煙滅。眾人在紛亂的慘叫聲中都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炎芷的臉色微微發白,手一揮動,一道微黃的光芒照在一個隊員身上。
“神術-力量領域-巨力術!”
多年以來的默契讓那中年隊員不需要任何提示,直奔不遠處的巨獸屍體,隨著他的一聲大喝,單手掄起巨獸的前爪搭在自己肩上,健步如飛地跟在已經開始快速撤退的隊伍後麵。
雖然魔怪會在火焰的光明照耀之下迅速消亡,但仍有不少強壯的魔怪支撐到了隊伍麵前。隊員們手持刀劍劈過,在澎湃的血氣催逼之下,已是強弩之末的魔怪們隨之消散,竟無人因此受傷,不過行進的速度卻是被拖慢了。
炎芷皺起了眉頭,略加權衡,胸膛中不斷搏動的火之心一舒一縮,一道巨大的火焰漣漪以他為中心擴散開去,如野火燎原般燒過那無邊無際的魔怪們,一時間眾人腦海中慘叫聲不斷,若是一個平常人恐怕已經被這超出負荷的精神攻擊炸開了腦袋。盡管這些隊員們都經過千錘百煉,拿到黑暗紀元之前都是高級職業者打底的精英,仍然痛苦到需要通過不斷怒吼來維持自己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