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卻忽然掙開他的懷抱,語氣中滿是低落,“你說五年之約,可還記得當日所許諾的?如今這樣,便是回了京城,又有何分別。”
君祁因他的動作有些失落,聽了這話便明白了他在計較什麼,便道,“我既然來了,斷沒有隻把你接回京城的打算。委屈了你這麼多年,我總歸不能給你個名分,也隻有我這個人,你要是不嫌棄就收下吧。”
林如海卻道,“你都把我說糊塗了,到底是怎麼個意思?難不成你還真要丟下皇位,陪我去做山野村夫?”
君祁道,“原是我答應了的,金口玉言,還反悔不成。我找了幾出地方,若說隱居,到底是江南好,蘇杭兩地都是極好的。若你不願意,再選就是,橫豎都聽你的。”
“胡鬧。”林如海氣呼呼的說道,“當年先皇年邁,才有禪位之舉,你如今正當壯年,雖說如今並無內憂外患,但江山社稷豈是說拋下就拋下的。再者你如何對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交代,沒病沒災的,突然就說不做皇帝了,讓別人如何作想。”
君祁笑道,“這事兒我原就打算好了,南巡路上人多眼雜,保不齊就來個刺客什麼的,到時候假死也好,重傷也罷,橫豎能脫開身就行。太子越發長進,也幫著我處理了不少大事,我瞧著還成,不至於壓不住那群老臣子。我又不是不知事的毛頭小子,若非萬事安排妥當了,豈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知道你是最忠君愛國的,又豈能做一個昏君,辜負了你。”
林如海安靜下來,片刻又道,“你願意這樣,我自然是高興的。當年為了這事兒鬧了幾回,你也知道,我就是放不下這個心結。打從知道自己對你存了這份心思,到後來知曉你的身份,多少回猶豫,可不就因為你是皇上。那時候我便常常想,若是你是普通世家子弟,我便是豁出一身功名不要,也要把心裏話告訴你。”
君祁聽了十分動容,當日自己可不也是礙著身份,才幾經猶豫,差點就錯過了。因走過去拉著他的手,挨著他坐下,“即這樣,如今咱們就拋開這些皇上、大臣的名號,做一對神仙眷侶,豈不快哉。”
林如海反握住他的手,搖搖頭,“若是從前,我自然願意同你一道,可是如今……”
君祁不待他說完就打斷他,“你還有什麼顧慮呢,我這裏是萬事俱備,隻欠你點頭了。難不成,你放不下林家,放不下你這一品大員的位子?”
林如海心裏有些不高興,卻不想因此事再同他鬧別扭,因道,“我如何待你你心裏自然清楚,你如今還能說這樣的話,我也不分辨什麼。放不下林家確是實話,你的太子早就成家立業,可以繼承大統,可珩兒才多大,難不成我這個做父親的就這麼丟下他一個人快活去?”
君祁話一出口便知不好,又聽他這樣說,隻覺得心裏百爪撓心似的難受,“是我急昏頭了,這樣的話都……你說的很是,隻是若要等到珩兒能自立門戶,又得好幾年。我倒是沒什麼,隻怕委屈了你。再者咱們倆,雖然不比牛郎織女一年才能見一回,到底不能長相廝守,已然錯過了那些年,難不成隻能等到老得須發全白,才能日日相伴?”
林如海聽他說的可憐,想了想他須發全白的模樣,一時不妨竟笑了出來,“我卻也並非因這一件事。你是皇帝,一言一行尚要記載到起居注中,留給後人評判。若是此時鬧出被刺客重傷的事,一則牽連的人太多,到時候總要找些替死鬼,安排行宮布防的人難道就能免於責罰?二則,說出去到底不好聽,還要被寫進史冊呢。荊軻刺秦王,雖未成事,給後人留下多少話柄笑料,你便把刺客說成逆賊,堂堂天子被一個小小的刺客所傷甚至所殺,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我看上的人,可不能為天下人所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