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夜深人靜的門外竟有了狼的叫聲,吉田鬆陽放下手上正在閱讀的書卷,拿了刀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大門邊,似乎是聽到有人類的聲音,那匹狼的聲音慢慢退去,帶著不甘心的嗚咽聲。
鬆陽緩緩打開門,因為天太黑的緣故腳下差點踩到什麼東西,他舉起燈籠,軟綿綿的身上布滿血跡的嬰兒在繈褓裏咂著嘴,仿佛剛才還在吃著什麼。
“嗷。”狼的叫聲小了一些,鬆陽看過去,卻是一頭母狼隱沒在樹叢中,用慈愛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嬰兒,再衝著吉田鬆陽吼叫了幾聲後,拖著帶血的身子快速地離開了。
“它受傷了?”鬆陽眯起眼,搖了搖頭阻止住自己追去的想法,將手上提的燈籠放在地上,蹲下來查看那不時蹬動雙腿的小嬰兒,看起來很弱小,而且似乎是沒有正常喂奶的緣故,皮膚較普通嬰兒來得更粗糙,鬆陽有些不忍,便用雙手小心翼翼地將他抱了起來。
“咦,鬆陽老師,這麼晚還不睡啊?”因為吉田鬆陽在這一帶頗有些威望,所以大家習慣性尊敬地稱呼吉田鬆陽為鬆陽老師,這也是大多數家庭喜歡把孩子送過去念書的一大原因,因為吉田鬆陽,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大思想家,有他當老師,或許是孩子們的福分也說不定呢。
“還沒有,隻是撿到了一個嬰孩。”鬆陽說著,笑了一下,將手中的嬰兒舉給這個半夜巡邏的男子看。
“啊……啊啊!”男人湊過來的臉因為過於驚駭而顯得猙獰,倉皇退後的身子因為沒有把握住平衡而失敗地坐倒在地上,一隻手指不斷顫抖著舉起,指尖直直指向睡得香甜的孩子。
“這不是……這不是那家孩子嗎?快點,鬆陽老師你不知道,快把這孩子丟掉啊,那是一隻野獸,是野獸的孩子!”男人怕的不行,但還是堅持想讓鬆陽老師扔掉它,怪物就是怪物,還想染指他們的鬆陽老師嗎?
鬆陽隻是微微皺了眉頭,他從來不信這些荒誕的說法,但也不能這麼放著不管。
“進來再說吧,外麵風大。”鬆陽安穩地笑了笑,一手牢牢拖住嬰兒小小的身子,一手將男人引進屋內,現在正是冬天的嚴寒之際,就這麼將小嬰兒放在門外,繞說這是野獸的孩子也未免太過殘忍。
“唉,鬆陽老師,你有所不知啊。”男人歎了口氣,坐在席子上,喝著剛泡好的溫熱的茶水,一邊娓娓道來那幾個月前的恩怨。“傳說啊,那個女人懷了妖魔的孩子,因為村裏經常有人看見她在月圓之夜私下裏偷偷溜出村子,甚至還有人聽見她去的地方有狼嚎的聲音,大家都傳言那個女人跟狼化成的妖怪在一起了。”男人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上的冷汗滑下,濕透了裏衣。
吉田鬆陽的眉頭皺得死緊,這些他也曾經聽說過,但這不是隔了挺遠的另外一個村莊發生的事情嗎?如今這孩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男人再次抿口茶水,轉瞬間又想起來了什麼,迷離的眼神望向窗外碩大的月亮。
“那天,大家夥舉著武器去了那寡婦的家,然後看到了她生出來的孩子……”癡呆的眼神轉了回來,看向鬆陽懷裏的小家夥,“對,也是這麼小,但當時,他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那是,那是怪物,是怪物……”男人差點因為恐懼發出聲,後來勉強喝了一口茶水之後,再次鎮定下來。“所以,我們把那女人殺了,正打算把這怪物也殺掉的時候,一頭母狼忽然出現,她把我們抓傷以後,就帶著小孩跑掉了。”
男人吞吞唾沫,“後來,我們每天都派人上山去找那頭母狼,卻一直沒有消息。哈,我知道了,那頭母狼肯定是因為被我們的獵人弄傷了,自知活不了才來拜托您撫養的,所以,求您,把他交給我吧!”男人猛地跪下來,眼露祈求之色。
鬆陽忽然站起來,額前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抱歉,天色有些晚了,山下先生應該早些回去了。”
話語裏帶了絕對不可動搖的氣息。
男人怔愣了一下,隨即眼神恢複清明,站了起來,“抱歉啊抱歉,一不小心就說多了,我要繼續巡邏了,鬆陽老師你也要好好休息啊。”男人笑了一下,左臉頰的疤痕更顯猙獰。
“不過竟然連動物也知道鬆陽老師的仁義之道,真是讓人意外啊。”
吉田鬆陽抬頭望天,“動物本來就比人類更善於用直覺來發現善良和惡意,而人類卻早已被頑固的思想所腐化,看不到真實的方向,這才是最可悲的。”他搖搖頭,看著男人佝僂著背慢慢走遠,直到出了門。“井上婆婆,能拜托您打盆熱水嗎?”村塾裏專門來幫忙的井上婆婆是吉田鬆陽專門聘請來照顧小孩子們的,因為村塾裏的孩子普遍年齡都偏小,自己這個大男人有些地方難免照顧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