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泣不成聲:“雲鏡……你回來了……”
而被抱著的她,迷茫又困頓。
她尚且不明白自我的含義,隻是出自本能地,向麵前人宣告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雲……”
微弱又低啞的聲音,立刻就被蓋了過去。
“你就是雲鏡。”
“你就是雲鏡,沒有錯,你就是我的雲鏡。”
剛剛誕生的小女孩,在女人拚命強調著什麼的聲音中被嚇到了。
她懵懵地抬起頭,不久之前還麵目慈和的女人,此刻的表情猙獰又恐怖,掐著她的肩膀,不停地強調著——你是雲鏡。
被嚇住的小女孩回答道:“我……我是雲鏡……”
當時的她還是小孩子,不太懂得這些事。
她似乎覺得,隻要能不被這樣凶,妥協也沒關係,成為雲鏡也沒關係。
就像放下喜歡的零食,去吃不喜歡的飯菜那樣,隻是一場小小的妥協。
……
於是,名為雲鏡的人存在了下去。
名為愛麗絲的克隆人的自我意識,被關回了培養器裏。
迷蒙,混沌,冰冷。
像是一條困陷在玻璃水缸裏的魚。
永遠沒有離開水缸,觸碰溫暖世界之日。
這一場“小小”的妥協,維持到了死亡的那一天。
直到死亡,她也還是雲鏡,而不是愛麗絲。
身份,自我。
這成了糾纏了她短暫一生的心病。
回憶起來,隻有滿滿的沉鬱,和玻璃水缸裏,刺入靈魂的冰冷。
※
被雪半埋住的愛麗絲,在夢中,回到了被裝在培養罐裏的那個時候。
她在黑暗之中沉沉浮浮,在冰冷之中,意識逐漸迷蒙混沌。
她蜷縮起來,抱住了自己。
她想,不要再有一隻溫暖的手,將她從罐子裏拉出去了。
畢竟,她知道,那隻溫暖的手,隻是將她從一個冰冷的地方,拖進了另一處冰窖裏。
她寧願待在這裏。
至少,她還是她自己。
……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手伸進了黑暗之中。
那隻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像是天工巧匠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創造出的傑出藝術品。
蜷成一團的愛麗絲,被這隻手拎住了後衣領,拎小雞崽一樣提溜了起來。
隨後,這隻手鬆開了她的領子,不經同意就握住了她的手掌,用力一拽,將她從黑暗拖入白茫之中。
她來不及掙紮,或者說,她沒有想要掙紮。
她太熟悉這隻手了,她無法從中感覺到絲毫的危險。
熟悉的聲音也響起了:“小公主,你可千萬不能睡在這裏,會凍死的。”
※
愛麗絲睜開了眼睛。
她艱難地從雪裏爬出來,臂彎裏還夾著一隻毛茸茸的黑貓。
她看了看差點把她活埋的雪,抖了抖懷裏的貓,把牠身上的雪全部甩掉。
小黑貓回過頭來,嗲裏嗲氣的叫了一聲:“喵~”
這一聲,像是在對她說“你醒了”一樣。
愛麗絲深吸了一口氣,忍著頭疼,克服了眩暈感,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看著克裏斯掉在一邊的,快被雪埋掉的行囊,伸手去撿時,差點又因為頭疼跪下了。
愛麗絲伸出手,在自己腦袋上摸了一把。
血液混雜著半凝固的血痂渣子,擦在了她白皙的手心上,細細的一道,傷口應該不算大。
但她也忍不住去想,自己當時碰在克裏斯留下的結界上時,到底是撞得有多嚴重。
她又想了想夢裏最後,把想要幹脆昏死過去的她拎出來的那隻手。
愛麗絲咬著牙,惡狠狠地罵了一句:“多事。”
小克一臉茫然:“喵?”
“不是說你。”
愛麗絲臂彎裏抱著貓,手臂上掛著克裏斯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