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已到,大雁回飛,春堤草色青青,山中百獸出洞,正是春獵的好時候。這次春獵是新朝首次,皇帝十分重視,在早早讓人在獵宮中布置祭奠,旌旗飄舞,金甲銀盔,好一番威武的架勢。
此番春獵彼薪帶了流複禮吉均一等貴族男子,本免了後宮相陪,但慶陽請了文書說想一同前往,彼薪竟然十分爽快的就答應了。太後那邊說狩獵這樣的事寡婦家就不好摻和,怕傷了陰德,就一道懿旨讓皇帝帶幾位可靠的嬪妃與慶陽一同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於是彼薪帶了綰昭和娟梨照顧慶陽,讓她們幾個女眷相互扶持,無事便不要亂走動,在自家宮殿裏歇息。
自打皇帝對外說玄親王病了,那徹秋閣裏的說辭真就是病了,有時皇帝來了也敢推三推四,玄親王在病榻上臥了半個月,誰也不見。外頭就有許多流言說玄親王命中無福,去了外地半年把身上最後一點龍氣都霍霍沒了,在真龍天子身邊竟架不住那龍氣,被壓得病了,那點子福壽怕沒幾年的享。
此次春獵皇帝卻偏把玄親王也帶出來,皇裔百官都私下嘀咕不知道怎麼回事,瞧一路上玄親王躲在馬車裏都沒露過麵兒,捂得比後妃女眷還嚴實,不知道他的病是好了沒好。
一番祭奠開拔,幾家公子都十分積極,玄親王身子不好,熠王一向對這樣的事不上心,那瀲止宮更是個外族來的學生搶不了什麼風頭,這會子一個個都卯足了勁要展一展各自的威風。
眾人見玄親王戴的還是皇帝賞的赤金鑲紅黃寶石密龍紋壓發冠,但身上披的是件雪白貂毛絨圍邊的青緞回雲紋的披風,裏頭搭的是一鬥珠小羊羔的短襖,又穿了麂皮的襖褲,活像個大病初愈的樣子。玄親王請了旨不必狩獵吹風,但皇帝硬是把那大宛駒賞了一匹給玄親王,寧可讓他牽著在林子裏散步,也不給旁人騎著打獵。許多公子早盯著皇帝手裏那兩匹好馬,都等著皇帝一高興賞給他們中拔尖兒的,誰想著一上來就少了一匹,沒法子,眾人都知道皇帝寵愛玄親王沒個邊兒,都隻能瞧瞧能不能把另一匹給搞到手。
皇帝的發冠用的是和玄親王相似的款式隻龍紋略有不同,披風配了水獺皮的毛領子內裏是挖雲金底,裏頭搭的是摻著天鵝絨繡成的白色狩獵裝鑲了金絲紅寶的龍紋。他騎了馬帶著眾人進了林中狩獵,本來眾人還能勉強跟著皇帝的馬蹄追。可那大宛駒馬蹄生風,如穿雲箭一般不一會就沒了蹤影。眾人便也不去追趕,反正四周都是巡邏的戍衛,也不怕皇帝陛下有什麼安危,若跟的緊了反而還不好施展手腳。
也就過了半天的時間,皇帝不知什麼時候又折了回來,帶著玄親王二人一騎從臨湖岸畔回了大營,親命了玄親王巡視百獸。結果他坐回龍座捧了水袋休息時,才想起來自個的獵物還有那馬丟在湖邊的草坪裏早渾忘了。又讓侍從們趕緊去把東西尋回來,偷眼去瞧玄親王,生怕他瞧到了又要笑話自己。
今兒到了獵宮也才二三日的功夫,趕上了杜聘的生辰,流複那裏給他休一日的假,於是杜聘換了身衣裳鬆快鬆快。
杜聘穿了身菖蒲色排穗羽緞大衣,戴了鑲玉銀發冠半束發,踩了一雙螺紋花樣的皮靴,真真是套公子哥兒的打扮。平日裏得了歇息,杜聘就穿身好衣裳在宮外閑逛,這樣標致的哥兒,誰也瞧不出是宮裏出來的人。
杜聘對這獵宮熟悉的很,先帝在時就來過幾回,都趕著他生辰,裏頭一景一物他都看遍了,沒什麼新鮮,想著外頭那麼多公子哥兒胡亂的玩,自個出去走走也不會有侍衛覺得不妥,於是拿了流複的令牌溜達出宮。
獵宮背靠後山,杜聘也不去狩獵場胡鬧,就去看看後山的景致。獵宮在京城北郊,又在山上,天氣較宮內陰冷不少,花開得也比宮裏的慢些,宮中櫻花都落得差不多了,這後山有幾株散長的櫻花開得卻正好。
本來杜聘心情還不錯,一瞧到那櫻花就來氣。自打上回杜聘去了雲平齋見過瀲止宮,那廝就像狗皮膏藥一樣黏了上來。之前雲平齋隻是一日一回的給流複送些東西,自從那以後一日恨不能送八回東西,吃穿用的,恨不能把雲平齋搬空了的送,還特特講了是給杜管事的。
杜聘被這樣捧殺,又羞又怕,生怕主子那裏說不過去。好在流複回了宮成日就在內殿待著,也不知道院子裏的事,他吩咐了院子裏的人都不許多嘴往外了說。雖然瞞不過彼薪,但好在陛下那邊也沒為難自己,就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隨著雲平齋的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