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裏日子過得很快,閑適安靜的生活讓禮吉難得清明,雖然偶爾有幾封楚地送來的密文惹得他不快,但隨手在蠟燭上點了火丟進盆裏也就不那樣在意。
今日送進來的文書不同,是禮吉進京後挪為己用的密探送來的情報,他手下的親信不多,身邊都是易家各個勢力的人還有皇宮裏的暗探,所以禮吉做事十分小心。而他讓這些密探查的最要緊的一件事就在現在的這份密函之內。
禮吉停了手中的描摹,起手拿起密函,手指撫了撫無字的信封,準備揭開心中多時的猜疑。禮吉一字一句看完書中所言,稍稍平複的情緒再次被激起,每一個字都在訴說這段荒謬不堪的齷齪之事。
入了夜,晴雪軒忽然有人造訪,是本該在熠王府打理事務的薑慎。禮吉聽見通傳,手中作畫的筆卻未停,由著薑慎匆匆進了室內問安。
“家臣薑慎見過三爺。”薑慎緩了緩急切的神色,問安道。
“先生坐。”禮吉麵色淡然。
“慎深夜拜見,隻為替三爺解憂。”
“本王很好,先生若無事還是早些退了,行宮中多有不便,怕陛下問詢。”
“此事涉及族內謀略,三爺不能不仔細,千萬不能因一時悲憫誤了大事。”
“大事?”禮吉擱下筆,抬起頭,一伸手扯了身上的襻膊,又道:“今日卻有件小事入了本王的耳,也就牽扯了京城一條性命與邊境數萬人性命而已。”
“大爺此事確實不妥,連老王爺一開始也是不知,族中都覺三爺身處眾矢之的不該摻和楚地之策,所以並未告知三爺,也是為了三爺在京中行事便宜,少留把柄。”
“先生願意和楚地那邊說便是,何必在這解釋。”
薑慎眉頭緊鎖,他是知道府中一些人表麵是威夷王府出來的人,內裏已經是熠王的親信,但他想著都是一家人,替熠王做事也是一樣,隻不損了易家利益又聽楚地調派也就無妨。可今日薑慎收到消息,有人未通傳他就悄悄進了行宮給禮吉送密函,他這才發現禮吉暗中調查劉黃鵠之事已一年有餘,薑慎吃驚之餘想到禮吉心思深沉琢磨不透,不知他到底為何如此,怕禮吉想借機與大爺爭鬥壞了易家根基,所以趕緊連夜進行宮探聽禮吉口風,多加規勸。
“楚國也是三爺故土,大爺是您手足,主上是您父親。”
“此乃京城,楚地私下的話還是要慎言。”
“三爺,老臣說這些是希望您明白誰才是同族,誰才是一家骨血,您與京城之人結交隻為家族興旺,而非挑起家族內鬥。”
禮吉好似恍然大悟般道:“所以先生讓本王結交黃鵠隻為掩人耳目,好讓大哥布下的局順理成章。”
“大爺所行所為都是為了易家,老臣無權過問,老臣也絕無欺瞞三爺之意,隻是三爺要明白老王爺讓您入京是有所寄托的,您不該辜負他的期望。”說著叩拜在地。
禮吉上前幾步扶起薑慎道:“先生不必如此。”又用平和的語氣道:“可先生也該明白,您如今是熠王府的詹事,不是威夷王府的家臣。”
薑慎心中一凜,忙道:“自是一家何必如此區分?”
“一家人不假,隻是誰才是你真正的主子你心裏應當有數才好。”禮吉看了眼薑慎打了個寒顫,便又道:“先生有兩子,一個在老王府做事,一個為大哥做事,本王一直在等先生為本王引薦二位公子,可惜本王始終沒有等到這樣的機會,不知是先生瞧小王年輕不堪重任,還是從未真正把本王當做你唯一的主子?”
“老臣疏忽,犬子愚鈍不堪入王爺的眼。”
“薑先生是多年忠仆,心裏念著父親大哥或是其他什麼人,本王很是理解,但做家仆的就是要認定了主人才能有始有終,你若不能一心一意站在本王的立場考慮,熠王府也供不下您這尊大佛。”禮吉說著端起茶碗喝了半盞。
薑慎也端起茶碗緩和一下自己的緊張,禮吉這話看似客氣實則給足了他壓力,本來想來規勸,自己卻到了一個很被動的位置。
“王爺訓誡的是,老臣從前以為隻要是為易家好就是盡忠,未思量其中仔細,望王爺不棄老臣。”薑慎又起身拜道。
禮吉拍拍他的肩輕聲道:“本王呢,與黃鵠一見如故,視其為知己摯友,現在他的命丟了,就是他們害得。他們勾結犬戎左伊大臣,挑起戰事從而各自趁亂奪權,逼害政敵。早在玄親王想接回黃鵠時就開始設局,所以此事本王絕不甘休。先生若能協助,您自然還是熠王府的詹事,本王敬佩的老師;若您見不得這些,大可向楚地修書一封,是告老還鄉也是榮歸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