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府內寂靜。流複在床上翻身坐了起來,臉漲得通紅,衣服褲子都濕了一片,他喚來守夜的下人打了盆水,自個拿了布慌忙把身子擦幹淨,又換了身幹淨衣裳,坐在床上困意全無。
流複裹了件袍子就要出門,又回了寢室讓人伺候好衣冠,匆匆忙忙就往府外去。侍從趕緊攔著說:“主子,外頭宵禁,這巴巴地往哪趕?”
“武侯祠,祈福。”
“哎喲,您怎麼想一出是一出,這大晚上的也沒法準備的。”
“本王今夜睡不著,去上柱香而已。”
流複氣息還沒調節過來,心裏咚咚咚地跳,他知道自個今晚是睡不著了,既然景吝的說要去祈福的事,不如現在就去,趕上什麼時辰就時辰。
眾人見拗不過他,又沒法子,隻要玄親王無事他們就算不辱使命了,旁的就雖他去。
流複上了匹馬,從府裏角門出去,尋著官道往武侯祠去。白帝城夜裏安靜,百姓在家中酣睡。一路上隻有一道卡房,官兵瞧見了王府的燈籠也要上來詢問。流複下頭的人遞了玄親王的牌子見那官兵還要追問,便包了塊銀子遞過去,官兵馬上笑嗬嗬行禮又撤了柵欄放行,流複沒一會就騎馬到了白帝廟前。
白帝廟果然氣勢與別處廟宇不同,巴蜀之地有其特殊結構,穿鬥式的建築梁柱密集,防震減災,韻味獨特。
雖是一方名跡,到了夜裏也無什麼人值守,侍從上前叫門,隻一老頭披著單衣來應門,見是王府裏來的人,也不多問,開了門就放眾人入內。流複先入了明良殿上了三炷香,然後轉身就入了武侯祠祈福。
流複著了身團龍紋的吉服,發髻也束了整齊,他提了袍子入內,眾人已經點了蠟燭照明,擺了香案就都被流複打發出去。祠堂內燭影晃動,諸葛孔明的雕像帶著一抹深不可測的微笑端坐於神龕之內。
流複點了栴檀香,雙手用食指中指夾住香,拇指頂住香腳,恭敬地舉到眉間,拜了三拜,然後把香敬在香爐之上,又跪到蒲團之上,心中神思混亂。
流複長長舒一口氣,念道:“後生失禮,夜訪先公,隻因時常被荒唐之夢困擾,今夜更是折騰地無法入眠,所以想求先公解惑。夢境之中有八麵銅鏡圍繞,醒後回想大概是與奇門遁甲之術有關。今夜打擾先公,一是賠罪,二是祈福,三是解惑,如先公有知提點後生一二,拜謝。”
說著流複又從懷裏拿出一個荷包放在香案上道:“此內是後生與那糾纏心神之人的八字,若能開解便是最好。”
說罷這些流複又回到蒲團上朝神像磕了幾個頭,然後合手念起祝禱之詞。流複跪了一炷香的時間,心中的躁動慢慢平靜下來,他並不打算就走,而是繼續跪著尋求心靈的寬慰。
又過了一刻鍾,忽然神龕中發出一聲“啪”的輕響,若不是祠堂內安靜地可怕,流複絕對不會注意到這聲輕響。他慌地睜開眼,猜想自己是不是夜深了出現幻聽,流複想起武侯祠顯聖的事,他趕緊拜了一拜道:“先公聖明,指點吉凶。”
“千古今後,其道無窮,不如歸去,自求多福。”
一陣低沉的聲音從神龕中緩緩飄了出來,流複一驚,心說真的神了,傳言竟是不虛。他趕緊繼續拜道:“求先公解惑,後生必重塑金身,再修廟宇。”
“時運未到,速速歸去。”
流複心中驚詫道:“真是神仙下界?”他仔細辨別這聲音不像從天上傳來,而是從很低的方向傳進耳朵,流複心中奇怪,難道神仙住在地底下,他也管不了這麼多,抓住根救命稻草一定要問出個究竟。
“後生愚鈍,參悟不透,不敢離去。”說著繼續跪道:“仙師若不開解,後生長跪不起,日日祈福,直到先公指點。”
流複見神龕裏沒了動靜,就著急道:“求先公指點開解!”心中不停默念:“您要是真的顯靈,就下凡點化點化我吧。”
“臥槽,還說不聽了。”
一句輕聲的咒罵,伴隨一個人從神龕底部掀開隔層,從圍欄裏翻了出來,然後重重跌在地上,嘴裏“嘶”的一聲,又道:“我去,我人麻了。”
流複忽然看的此人,驚地跌坐在地上,但流複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就是個普通人,絕對不是仙人下凡,他站起身,腳尖點了兩步瞬間就到了那人麵前。流複一把揪住那人問道:“什麼人敢裝神弄鬼?”
流複隻見那人身著青色道袍,未留胡須,用逍遙巾包了頭,四周散了一圈碎發,原來是年輕輕的一個男子,長的還算端正。
那人眯起眼睛瞅了瞅流複,然後幾乎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他嘴抖著,手指著流複道:“王王王……”
“你怎麼知道我是王爺?”流複手鬆了些,但他轉念一想自己身著吉服,他猜到也不奇怪,於是神色並沒有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