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曉輝一覺醒來後,到外麵撒了長長的一泡尿。李曉輝的尿泚得遠,像一杆水槍一般,生生地將牆角裏的一堆兒土打出了一個小洞兒。他提上褲子後向房門走時,忽地又看見一個磚頭兒擺在院心,便彎腰拾起,罵道:
“他媽的小兔崽子,老撇東西!”
此時,太陽已越升到園子裏海棠果的樹梢上,光線雖不強烈卻也有些熱力。
李曉輝的庭院南北狹長,靠西邊是一溜的豬圈,不過那豬圈裏現在沒有了豬,隻有一些雜物和李曉輝撿拾的樹枝堆在裏麵。由東牆到西牆,窄仄得剛好有一個胡同通向房後的廁所。房後另一家的園子倒是寬敞,那房子也氣派堂皇,紅鐵皮瓦塑鋼門窗紫檀色的防盜門彰顯那家人的富裕殷實。西側那座三間磚房從去年起就空置了,園子裏荒草叢生,好像沒有人侍弄。東側的學校裏兩排房舍雖不顯破舊,卻也不新豔,操場不大,局促得像摳門的小男人。
李曉輝在自己的院子裏遊蕩了一會後,進屋,打開煤氣罐燒水煮掛麵,然後就著灶台稀裏呼嚕地吃,也沒有鹵子,就用生大醬那麼一拌。他的吃法看起來懶惰隨意不講究,卻又透著那樣多的無奈。
李曉輝以夥伴及朋友的身份在王寶金家站腳助威到十點多時去禮堂,在一片喧鬧中吃酒席,之後回家。婚禮上的儀式千篇一律,閉著眼睛都能複映出來,這一次不過是上一次的重複,沒有新穎之處,看得有些麻木了。
他在賬桌上寫了二百塊禮錢,這是很少有的事。一般情況下,他不參加婚喪之事,即便參加了也不隨禮,別人理解,他自己也理解。
李曉輝家前麵的三角地上植滿了樹木,一條水泥路斜著從樹林的邊緣滑過,向西南伸入,穿村過鎮,與三十裏外的山腳相接。玉米起身與收割後,可以清楚地看見那一座座山,延綿不絕海藍如夢。
李曉輝還未入家門,一個稍顯口吃的女聲叫他道:“李曉輝,你回來了,給我磨磨刀唄?”
李曉輝看過去,見隔院的西鄰正拎著一把菜刀向自己走來。
李曉輝以他的隨和樂於助人的品性頗得人們的好感,特別是女人,更是覺得他有種不同尋常的魅力。這多半是因為他身材健碩麵貌端正而且精於泥瓦手藝又會磨刀等小技巧,最重要的是他說話得體又不失幽默,長於投其所好把握得住分寸。現在,他拿過西鄰女人的菜刀說:
“嫂子,你這刀確實該磨了,這騎上去都不鏟屁股。哎呀,你光磨刀,就不磨剪子?”
李曉輝說完斜眉吊眼地哈哈兒一笑,而且肩膀還向上一端。他的話分明有曖昧的挑逗的成分,所以嫂子白了他一眼後輕咬下唇,並不說話。
李曉輝從她的神色中感受到她內心裏隱秘的跳動,就進一步說道:“等會使還是晚上使?”
這無論如何都是不好回答的問題,左是圈套右也是圈套,所以嫂子局促窘迫地想了好一會才說:“晚上切菜使。”
李曉輝滿意地點頭,扯開大步向院裏走去,邊走邊說:“人家的小園都焦綠了,我這還黑乎的一片呢。”
他不過是自言自語,卻被後麵的嫂子以為是說給他聽,便回應道:“我家池子裏那多小秧棵兒,趕明兒我給你栽。”
這分明是回報的話。因為她說的輕靈而且略微的甜膩,就有了另一種味道,於是李曉輝回望她,見她呼吸有點急促胸脯有點起伏。李曉輝心裏一哆嗦,明白眼前的這個不可以再挑逗下去,若出了事端不好收場,就道:
“我都種了,你看柿子出了,黃瓜也出了,就是茄子不好出,種了兩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