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赫聞聽大為驚奇,“如若是師尊祈雪,就一定能祈的下來?”
靜賢師太重重的點了點頭,“絕非難事。”
“那麼……”蘇赫話未說完,表情卻漸漸的沉寂下去……終就是沉默著不再言語。
靜賢師太見他如此,隻覺得自己心中一軟,緩聲道,“你怕是在想,既然師尊有如此神通,為何不祈來一場大雪覆滅哈爾密王城的那一場火焚之災?”
蘇赫抬眼望著她,隻是癡癡的期盼著靜賢師太的答案。
“又或者,你平素裏總是在暗自糾結,以師尊的蓋世修為,為何不出手救下哈爾密王城乃至你蒲類族人,力阻那一場刀兵之禍?”
看著蘇赫眼中隨即泛起的一絲潮紅之意,靜賢師太柔聲輕歎,她伸手輕撫著蘇赫的頭頂……
“傻孩子……師尊今世的福德果報,如今又在哪裏?”
蘇赫的聲音有些嘶啞,“師尊正是因為將這一生的修為,統統給了我……所以……”
“咄!”靜賢師太不禁當即怒容滿麵,“愚蠢之極!你始終困頓於因果之中,何時方能悟出師尊此舉的深意!”
“師姐……”蘇赫就是此節始終參不透,也想不明白。
靜賢師太緩緩起身,那年邁瘦小的身形頓時散播出無邊的慈悲之意,“師尊當時想必確實已無力搭救……他即便祈雪滅火,也隻能救一座空城,卻救不了已死於城中的百姓。師尊不走,便是以自身寂滅普渡葬身城中的苦難黎民再不入輪回,從此永登淨土。”m.x33xs.com
她的聲量嗚咽沙啞,“最後那一刻……師尊定是口誦佛號,恬靜而去……那一聲聲阿彌陀佛,他寄望的絕不是佛陀來接引自身,他以多生累劫的無量功德,期望換來的是佛陀接引眾生去往那西方淨土,極樂世界……這便是師尊最後的布施。”
……
這一夜,蘇赫輾轉反側。
恍惚間,他似睡去,又像是一夜未眠。
漫天鉛雲之下,荒蕪的土地上,聳立著一座高大的不滅王城……
那肆意躥起的熊熊烈火,將城垣燒的焦黑,四處倒塌的牆壁,迸裂瓦解的房梁……泛起滾滾濃煙,直透蒼穹。
然而,這一切皆是無聲。
響徹這一方土地的,是誦起的一聲聲佛號。
那聲量清靜安寧,泰然自若,似在佛前低語,像是在輕聲訴說……
蘇赫知道,那便是他的師尊。
聖僧鳩摩邏。
……
蘇赫起身,已是清晨。
他雙眼有些發緊,微微發澀。
打水洗淨淚痕,他於床前呆坐。
“師尊的深深法意,無從琢磨。灌注於你身的無量修為,是寄望你渡自身,渡一城之民,還是普渡天下的黎民百姓,我實在無法參透……所以,隻有在你曆經磨難的這一生之中,自行去體味了悟。教不得,亦修不得,隻可悟得。”
靜賢師姐的最後一句話,依舊繚繞於蘇赫耳邊。
回念自蒲類來到這京城的這一段過往……
是曆經磨難麼?
算是吧……
卻又悟了多少?
還是無從得悟,亦或是……不想悟。
蘇赫索性推開房門,一任那寒風襲麵,不由得打個激靈。
撲至滿懷的,卻是那火龍駒碩大的馬首。
那溫吞吞的鼻口,隻往他脖頸處蹭來,蘇赫伸手替它抓撓一番。
拽它到近前,仔細瞧去,一團紅彤彤纏繞著縷縷金線的蠶繭正隱於鬃毛之間……火蠶依舊尚未破繭而出。
於是,返身,自屋內拽起那件他特意囑咐淨念找匠人縫製的黑皮大氅,穿在身上。
拎起刀帶,背負劈山。
在第一縷晨光初現之際,胯下火龍駒唏律律一聲暴鳴,蘇赫翻身上馬,躥出了萬佛寺的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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