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很容易就接受現實的人,就像我曆天劫那會兒,就像他滿口悄悄,悄悄地喚我名字的時候,我都和現在一樣平靜。事情發展成這樣,總要我來收尾的,大不了多陪他幾年,找個合適的機會離開他,屆時我也能脫身。
於是收拾起心情,決心要盡職盡責地扮好他命中桃花這個角色,勢必要將他捧出的一顆真心丟在地上,踩得稀爛。
我還是繼續住在他府中的憐花院裏,不過這個聽起來頗像妓院的名字在第二天就被我改為喬木閣。
他問我緣由,我便隨口糊弄他說:“見事至誠,為人質直,此為喬木之精髓。故名喬木閣。”我說完他看我的眼神又熾熱了幾分,其實我隻是想取個不帶花字的名字。
偶爾我會回到瘟神廟,日子過得太順心,總會讓我想起那條終日找我麻煩的三爪龍,每每被我揍得鼻青臉腫,依舊兢兢業業地向阿爹告狀,那時我很是欽佩他的好膽色。現下他不找我麻煩,我還真是渾身上下不舒暢。
原來這也會成為一種習慣。
阿爹說,三爪龍從刺州回來後就回家探親了,我隻知道三爪龍是早年犯了錯,被四海龍王罰下凡來受罰的,倒不知他還有什麼親戚,他這親探得也忒久。
至於老狐狸與小狐狸,這二人日日黏在一起,不分時機與場合,你儂我儂很是礙眼,被我打發回了卷羅山。
小狐狸每日在老狐狸的督促下修煉,離渡劫的日子越來越近,老狐狸總是與我說:“小狐狸此番渡劫一定是能過的。”殊不知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的兩條狐狸腿抖如篩糠。
我本想問他,若是小狐狸渡不過劫怎麼辦,畢竟不是誰都有我這樣的好運。無奈老狐狸活了這麼大把歲數,心肝兒卻很脆弱,禁不起打擊,我也隻好作罷。
集玉知道我愛曬太陽,便在我院子裏支了兩張竹椅,天氣好了就陪我曬太陽,每逢下雨心情不順暢時,就在我屋裏給我剝石榴,用白瓷碗裝起剝下來的石榴。每每我瞅見這白瓷裏裝的晶瑩剔透的石榴,心情就會好起來。
我們偶爾會下棋,一般都是他走一子,再教我走一子。我實在看不出,這和他自己與自己下棋有何分別。
我話不多,大部門時間都是集玉在說話,我偶爾應他一兩句。漸漸地,他知道我愛聽故事,便每日都來我的院子裏講故事,都是不帶重複的,我聽得興起,也會紅著臉和他爭上幾句。
我和集玉的關係我自己也說不清,像是和小石頭一樣親密,但卻又不一樣。
想到小石頭,我不免又要傷感一番。
集玉的官運很是順暢,可他卻屢次推辭升官。有一日曬太陽的時候,我問到這個問題。
他說:“悄悄,你愛清淨,可是官位越高,這份清淨自然就消失了,要處理的事越多,我也不能陪你曬太陽了。”
我當下抿了抿嘴,暗歎他的癡情用錯了地方。
“放涼的百合湯,加了三勺糖,慢些喝。”他端來一隻青瓷碗遞給我,我默默接了過去。比起綠豆湯,我更喜歡百合湯。百合是苦的,我喜歡卻又吃不得苦,所以我喜歡在喝百合湯時加許多糖,集玉每每阻止我說三勺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