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逝?你在說什麼啊?”晴雯一下子沒理解水溶話中的含義,笑道,“你可別亂開玩笑,我昨天走的時候,祖母還精神著呢!”
“我沒有開玩笑。”
“騙人的,你肯定在騙人,”晴雯嘴裏一直在笑,眼淚卻不受控製地齊刷刷滾落,“騙人的吧……騙人的吧……”心揪成一團,好難受,喘不過氣來……
“你知道,我從來不會騙你。”水溶眼神直直地看著晴雯。
晴雯隻覺得好像被一把重錘一下下擊中心髒,她痛苦地捂住胸口,眉眼糾結,身體彎曲成一隻通紅的活蝦,艱難地喘氣。水溶心神一慟,用力把她攬進身體裏,“別怕,別怕,還有我在,萬事還有我……”
晴雯蜷曲在他懷裏,嘶啞著嗓子嚎啕大哭。
原本的熱鬧和新婚的甜蜜,一下子蒙上了一層陰影。晴雯整個人都被祖母去世的消息擊潰了,公主府唯一的小主子謝安朔年紀尚幼,一切後事,都是由水溶扛了起來。還好王府裏人手多,一時還未出現差錯。仍留在王府裏的茜雪幹脆跟著雙琴一起守在晴雯身邊,晴雯像個木頭人一般,魂不守舍,不管任何人同她說話,她的臉上都是一片茫然。
太上皇和宮裏也賜下了旨意,給大長公主加了封號,雍穆公主。可惜人死燈滅,晴雯知道祖母不是在乎這些虛名的人。
“你一輩子都不要過問公主府當年的事情,我們的仇人隻有一個,那就是太上皇。答應我,你不要打聽一絲一毫,也不要讓水溶插手一絲一毫,不然祖母到了地下,都會氣得爬起來掐死你這個不爭氣的丫頭。”及笄前的那個晚上,大長公主在晴雯耳邊說的話,似乎仍是那麼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你慢慢看,慢慢等著,總有一天,皇上會替我報了這個仇。太上皇比我可憐,孤家寡人,連一手拱上皇位的兒子都轉過頭對付他,恨不得他早死。你說,對著這麼一個可憐蟲,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他活得長長久久?活得越長,他就會越痛苦。”大長公主瘋狂地大笑了起來,語氣裏充滿了悲愴。
“祖母等不及了,乖孫女,你一定要替祖母看著這一切。”
祖母,你放心,我會替你看著這一切的。
水溶站在晴雯身旁,晴雯將自己的目光從虛空中收回,輕輕倚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
……
那樣的哀痛和悲傷,隨著時間的消逝也慢慢地褪色了。也許是出於對大長公主的愧疚,皇帝給謝安朔加封恩騎尉,公主府算是徹底結束了它的使命。宮嬤嬤帶著謝安朔住進了京郊的園子裏,徹底淡出了上層世家的圈子。這是在十幾年前就注定的結局,即使是大長公主亦無能無力。
晴雯也早已把這一切看淡了。孝期過後,晴雯的婚後生活慢慢平靜下來,相公體貼,上沒有公婆,唯一的祖母對她憐愛有加,最大的願望就是早一日抱上曾孫子。水溶卻早已與晴雯約定好了,因為憐惜她年紀尚幼,情願等上幾年再考慮孕育子嗣。晴雯沒有拒絕的理由,同時也倍感壓力。
偶爾,晴雯會感到一種淡淡的孤寂,好像自己遺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又十分確定,冥冥中有人在為她保駕護航,讓她既安心又忐忑。
賈環已經從北地回來了,一回來就帶著茜雪來見晴雯。
“姐姐,我未能及時趕回來,不能給大長公主上柱香磕個頭……真是枉費了姐姐多年來對我的關照……”賈環一臉愧疚道。
看著眼前這位高壯結實的少年,晴雯笑著擺擺手:“不必在意這些虛禮,你的心意我領了。”
雙琴站在晴雯身後撲哧笑開了:“環少爺怎麼曬成黑炭了。”
賈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露出兩排白晃晃的牙齒。茜雪也跟著偷笑。晴雯知道雙琴在故意逗她開心,也就配合地笑了幾聲。
“哪裏想得到,當年那個胖乎乎的臭小子,如今也是個英武少年,還能上陣殺敵了。”晴雯眼中滿是讚許,朝賈環微微頷首。賈環既然回來了,自然又去賈府報平安,拜見長輩。趙姨娘扯著他哭訴了一番,控訴賈府一幹主子對她的苛刻。賈環聽得不耐煩,到底顧忌生母的處境,忍著性子安撫她。過後,忙不迭找借口,又跑回了北靜王府,跟著他師父水靖到處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