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喧囂,喧囂。
空虛的沉寂感覺同周遭雜亂而聽不太清的嘈雜感覺一齊湧來,令人窒息的壓抑感讓路明非無由來地想起自己穿越之後,第一次直麵那些脫離了人類控製的失控機器們。
隻是不同的是,彼時尚還弱小的他幾乎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淹沒在了這些末日病毒實體化之後最直觀的代表,被淹沒在那些感染機器的幾乎連成一線的嘶吼聲之中如同陷入了一個永遠在循環往複,看不見希望和未來的夢境裏。
而如今的他卻作為一個冷漠的旁觀者,比任何時候都冷靜地感受著這仿佛屬於別人的壓抑和孤獨,清醒地注視著麵前恍惚如倒帶的模糊光影。
無數人型或非人型的光影在嘈雜的噪聲之中向著路明非湧來,但似乎所有人都看不見站在這裏的他,所有人都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如此自顧自地從他身邊走過。
路明非似乎在其中看見了哈桑司令,看見了在無能為力之中死去的漢斯長官,看見了一直和自己並肩作戰直到終章的那些戰友。
還有那些如同每個故事的底色一樣,麵對死亡以及末日無可奈何的普通人。
記憶的輪軸在路明非的沉默之中轉動著,無數曾經被路明非深埋在內心深處的記憶翻湧而出。
不知為何他突然感覺胸口有點發悶,有點想哭,但他最後沒有,隻是看著所有人這麼冷漠地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像是途經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路明非聽著這些夾雜著呼嘯聲的嘈雜,他所熟知的一切似乎都在離他而去。
仿佛被世界拋棄得孤獨如山一般厚重,他有些自嘲地想要低下頭,卻在自己腳下看見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小男孩。
他穿著不符合自己稚嫩外貌的考究西裝,看起來大概十三四歲,臉上流淌著的輝光卻讓路明非莫名感覺他身上有一種我已經活了幾千年的沉默和悲傷。
路明非確信自己從未見過這個他,可這個小男孩就這樣出現在自己瀕死之際的走馬觀花裏。
他和其他所有自己不敢忘記之人一起出現,那麼地和諧。
仿佛從一萬年前開始,就應該如此。
陣疼忽地襲來,無數畫麵疊次在路明非的腦海中出現。
詭異的雪花和無法形容的幻象一同在他的大腦裏閃爍,掉幀與噪點讓他感覺自己如同一台老舊快報廢的放映機。
無數他記得又或者早已遺忘的畫麵輪次閃過,某些畫麵裏麵甚至自己和那個自己素不相識的小男孩在曠野背靠著背聊天,如同世界上最親密的兄弟。
而混亂的記憶之後則是更加模糊的畫麵,仿佛屬於別人的記憶衝刷著路明非,疏離而冷漠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無數來自不同靈魂的人生在路明非的眼前展開,幻想與現實開始重疊,濃重的屬於屍體腐爛的腥臭與電子產品燒焦產生的刺鼻混合著湧入了他的鼻腔。
鐵灰色的霧霾布滿了整片天空,骸骨在大地上層層疊疊的堆積,有些是人類,但更多的是某種路明非辨別不出的巨大爬行類動物。
奇異的嘶吼持續著,如同盛大的歌謠。
電弧,風暴,未知生物仿佛從地獄深處發出的嘶吼在此刻逐漸變得清晰。
可在這繁雜到正常人應該在一瞬間就被淹沒的信息洪流裏,路明非卻從隱疼中忽地回神,保持著對周遭一切置若罔聞的恍惚,平靜地看向了自己的腳下。
那個男孩在仿佛深海一樣湧動著的骸骨下緊閉著雙眼,就像隨波逝去的浮萍正在被世界與命運囫圇吞下。
所有的嘈雜在這一瞬間遠去,仿佛失去了整個世界的悲傷幾乎在一瞬間將再一次將路明非擊碎。
黑發的少年呆呆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像是要把一切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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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然後是仿佛大夢初醒般的恍惚感。
從失真中慢慢清晰的是不算太吵鬧的交談聲音,身上的壓抑感如落潮般褪去。
“!?”
路明非猛地從凳子上驚醒,夢境的虛無感在驚醒之後迅速的退去,他本能地開始觀察自己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