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毒。”
半晌,蕭靜姝開口。
她道:“毒,可能治?”
行宿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他道:“毒常常是以血液為根基,混雜在血液之中,流遍身體各處。是以,一般的毒,將含有毒性的血液換下,便能痊愈。隻除了少部分天下奇毒。敢問聖人,那位貴人所中的,是什麼毒?中毒的時間,又有多長?”
“中毒到而今,約有兩月。”
蕭靜姝平靜說著:“那毒名喚,月圓香。”
行宿猛然抬起頭來。
“月圓香?!”
他失聲脫口而出,似是不敢置信。
蕭靜姝微微蹙眉,道:“你知道此毒?”
“聖人恕罪!”
行宿慌忙跪在地上。
他道:“聖人恕罪,小僧從前曾遊曆各地,到過西夷,是以,曾見過中月圓香之毒的人。那人早已死去,但那人毒發的情形,小僧從未忘過。月圓香是西夷奇毒,除了月下芝製成的解藥外,無藥可解,就算是換血之術……”
他猶豫一下,終究還是咬咬牙道:“……也不例外。”
帳內許久無人說話。
行宿跪在地上,戰戰兢兢,不敢動作。
蕭靜姝眸光幽深看著他。
良久,她道:“行宿。”
“聖人……”
“宮中太醫,為免遭貴人怒火,常常故意將一些病痛,從三分嚴重,說成七分嚴重。這樣,治好了是功,治不好或者治得慢,也不算過。”
蕭靜姝聲音緩慢。
她道:“孤知曉,你曾在長安宮中待過些時日。和太醫院也頗有交集。怎的,竟是想將這些伎倆,用在孤身上嗎?”
“聖人明鑒!”
行宿趕忙磕頭。
蕭靜姝方才說話時,他已是戰戰出了一身的汗。他道:“小僧絕不敢誆騙聖人!換血之術對世間大部分毒有效,那是因為,大部分毒的毒性隻能停在血液之中,血液都被換,毒性自然不複存在。但月圓香不同。此物毒性凶狠,遠甚尋常。它的毒性,不隻在血液中,更融入到每寸骨頭裏。換血之術隻能換血,對骨肉卻別無辦法。就算將全部的血液換走,骨頭裏的毒性,卻仍是存在的,是以,就算換血,也是徒勞啊!”
他額上的汗水滴落在地上。
他道:“聖人既知此毒,那應當知道,此毒發作時,到底有多凶猛。尋常毒藥毒發,都是血液帶著五髒六腑疼痛,但月圓香毒發,卻是除卻肺腑外,每根骨頭,也會疼痛難忍,痛不欲生。也正是因此,昔日在西夷,中了月圓香而沒有解藥的人,許多都未能等到兩年之後徹底毒發而死,而是在一次次的每月毒發中,因為受不住深入骨髓的疼痛,是以,自戕而亡……”
他說著話。
大約怕蕭靜姝覺得他無用,殺了他,他又趕忙諂媚:“聖人恕罪!換血之術,世間如今隻有小僧能成功施為。小僧雖不能解那位貴人之憂,但聖人若有其他吩咐,小僧一定鞠躬盡瘁,肝腦塗地!小僧早就仰慕聖人賢名已久,小僧……”
他還在說著話。
但上麵,卻良久沒有聲音。
行宿心中忐忑,聲音越來越低。過了不知多久,大帳內的蠟燭似乎都要燃盡,隻有外麵的,將要到正午的光亮,一點一點,透過厚實的氈布,擠了進來。
蕭靜姝坐在那一片半明半暗的昏黃之中。
她低聲道:“……月圓香之毒,疼痛之時,深入骨髓?”
“……是……”
行宿不知她是何意,小心抬頭。
蕭靜姝道:“與刀砍之傷相比,如何?”
行宿道:“刀砍之傷,縱然傷到骨頭,那也隻是一根。月圓香的毒,卻是全身上下所有骨頭,都陣陣疼痛,自然比刀劍傷更重。”
蕭靜姝道:“與火燒之痛相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