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道,太安鎮。
大寒已至,這偏遠小鎮,卻不曾落雪,可陰天配著寒風最適合下酒。
沒有白雪掩蓋殷紅的悲壯,卻在依稀的炊煙中多了幾分溫情。
料峭冷風打醒從酒樓出來的喝客,眼複清明才堪堪辨清家的方向。
街道行人稀少,四騎得以並行。
偶爾借道的行人,想看卻不敢細看。
馬他們見過,可如此膘壯的大馬卻不曾見。
想來賣了也能換個老婆暖被了吧,不一定還能有餘錢去酒樓溫兩口。
拴馬入廄,五人立於門口。
徐鳳年望著酒樓上,依舊還是紅布鑲邊的牌匾,嘲笑道:
“女兒,快看這字比起爹爹的是不是還要醜?”
黑黝女孩從男人白色狐裘衣下探出個腦袋。
“兄……弟……樓,這名字可真不好聽!”
男人笑道:“好聽得很,所以盡管字體不修邊幅,爹爹我卻看得順眼高興。”
那歪歪扭扭的字跡藏了多少隻有徐鳳年知道,亦如當初他讀懂了那一句“不練劍了!”
徐鳳年輕輕推開一個門縫,冷風卻先行一步溜了進去。
喝客都抬頭望向門口,都羨慕為首男人的豔福,隨便一人,得之怕會折去十年壽。
可當看到腰挎雙刀、雌雄難辨的白狐兒臉,背負紫色劍匣的女人。
還有另外一個女子麵容冷咧,卻也是紅布青衣負折槍。
黑黝小女孩都在腰挎了一把木刀,就那男人有點不著調,啥也不帶,難不成他真當自己天下第一不成。
眾人卻都低著頭,不敢說,不敢看,也不敢喝。
櫃台上的獨臂老板,隻感覺冷風刺鼻竟比酒還烈三分。
他抬起那條沒有折斷的手,遮住了眼睛卻擋不住淚水。
“小二上酒!”
不等那邊埋頭看書的稚兒起身,獨臂掌櫃已經從櫃台下取出一隻被摩得鋥亮的酒壇。
“客官,來嘞!”
兩人四目相對,完全置周圍眾人於不顧。
“還有無木劍?”
“沒了!”
“那還有無兄……弟?”
溫華指了指門外,把酒放下後又拍了拍胸口。
“牌匾上有,這裏也有!”
徐鳳年把五年前的眼淚留到了今天!
“雖是無劍入江湖,卻還有兄弟能入酒,這酒能喝,必須喝!”
兩人相擁在一起,互拍著脊梁一切又仿佛沉浸在不言中!
夜已漸深,樓下兩人喝酒眾人作陪,不吵不鬧。
徐鳳年為溫華說著那個他才入江湖便出江湖後的那個江湖。
溫華的兩個兒子都已睡去,小地瓜尋見二樓閣間還有燈光亮著,便想去解解悶。
輕輕踩著樓梯靠近閣間時,不大的房內隻有一張桌子、一張床、一盞油燈、一個孤影。
“你叫什麼名字?”
小地瓜的聲音讓男孩很不情願地回了一句。
“與你何幹?”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激起了老徐家隱藏的血脈。
“小氣鬼的名字不知道也無傷大雅!”
可小男孩卻無動於衷。
小地瓜自顧自地說道:“我進來咯!”
小男孩依舊沒有轉頭。
“你可知男女授受不親!見你生得男相,且不與你計較。”
小地瓜針鋒相對道:“你又不曾與我相識,可不能亂嚼舌根,不然爺爺說過那可是嘴會生毒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