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紅顏粉黛易去(十八)(1 / 2)

韓素一麵鞏固修為,一麵靜待時日,忽忽間,幾日便過去了。

天寶十四年十二月初四,那一日天降大雪,冰凍了護城河,安祿山大軍終於兵臨城下!

二十萬大軍分為六路,將將堵住洛陽六大城門。上東門,建春門、水通門、長夏門、定鼎門、厚載門。

還餘下兩個城門,安喜門和嚴安門。

圍六遺二,正是用兵之道。

少不得洛陽城內人心浮動,不少軍民都想通過那餘下的兩個城門逃出洛陽。東都留守李憕下令死守,更在安喜門和嚴安門兩處駐派親衛,凡有敢於出逃者,一律格殺勿論。

禦史中丞盧奕憂心忡忡,不免規勸李憕:“何苦如此?不如放開兩門,讓想要離開的百姓們全都逃生去罷?心不在此處,強留著反倒徒增禍患。”

李憕苦笑道:“當我是有意要弄得這般民怨沸騰麼?可這城門一開,不說安史亂軍中的奸細會不會趁隙入城,便是這臨陣開門之事,也足以弄得軍心浮動。到時人人都要離開,留下洛陽一座空城,誰來阻擋這安史亂軍?你我又不是諸葛亮,還能有唱空城計的本事不成?”

盧奕素來是個沒有太大主意的人,他雖然是盧家如今的族長,更占著禦史中丞這樣的位置,可真正撐起盧家的還是這龐大家族中的諸多兒郎,真到了關鍵時刻,盧奕便有些不頂用了。他身邊有人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可以勸誡李憕開城門,他便來同李憕說,李憕一說起開城門將有諸多禍患,他立時又被說服。

便長籲短歎起來,又猶猶豫豫地說:“雖是如此,但總歸有許多人家世代生長在洛陽,是不願輕易離了故土的。將士們不都說,要與洛陽共存亡麼?這個城門便是開了,也不至於就變空城吧?”

李憕簡直無話可說,這關鍵時刻盧奕無法力當一麵也就罷了,居然還拎不清東西,白白給人添麻煩。偏偏他除了優柔寡斷了些,為人還是極忠義的,大是大非上從來沒有錯誤。李憕無奈,隻得壓著性子耐心道:“敏忠,你特特將我叫到一旁,便在隻為了說這一件事?”

盧奕訕訕道:“隻怕民變,因而著緊。”

意思就是的確隻為說這一件事了。

李憕氣得說不出話來,拂袖便走。安祿山大軍臨城,同時直麵兵事的城門便有六個,李憕也顧不過來那許多,便直往定鼎門而去。

匆匆上了定鼎門城樓,隻見城外敵軍已是擺開了陣勢。盾兵在前,步兵在後,旌旗遮雲,兵甲凝寒。

一眼望去,烏壓壓一片,全是黑沉黑沉帶著盔甲的人頭。

李憕都不由得看得胸中氣短,腿肚發軟。城門上眾守兵大多神色低沉,都是憋著氣,心裏發虛的。

“法師!”李憕身後帶著一隊官員與隨從,上了城樓便先問圖突,“有幾分把握?”

圖突準備多日,至今終於直麵叛軍,倒是頗有幾分意氣風發。他哈哈一笑:“瞧這一個個,都嚇成什麼樣兒了!城守也不必驚慌,且看某的陣法,這叛軍消不消受得起!”

安祿山的中軍就在此路,他擺開儀仗被大軍圍在最中間,因見李憕終於到來,那邊叛軍軍陣中便忽然居中讓開一條道路。一員悍將騎著高頭大馬越陣而出,他身上披著寒光閃閃的鐵甲,一身大將軍服製,雖然坐在馬上,仍能看出身材魁梧。他手上橫著一柄足有兩丈的長戟。長戟通體黎黑,刃尖閃著寒光,那長度驚人的戟身橫在馬背上,叫人不看其它,單看這一隻戟,便隻覺凶威凜凜,遍體生寒。

這大將一手挽著韁繩,另一手忽地將長戟一揮,便在半空中帶起一陣銳利風聲。

他張口便道:“李憕,你要做千古罪人麼?”

這大將雖是越陣出來,但隔著護城河,所處位置離那城門也還足有一段距離。況且城門極高,然這大將在下方隻是這麼一喝,那聲音卻如洪鍾似的,竟然響徹了大半個戰場!

城門樓上諸人聽得這一喝,更是隻覺耳畔嗡嗡作響,宛似耳邊響了炸雷似的,隻聽這一聲,就氣弱了。

事情發展至此,李憕的氣性反而被激了出來。他大步走到最前,微一擰眉,亦是冷聲喝道:“亂臣賊子,也敢在此大放厥詞,當真不知羞恥。左右,放箭射殺他!”

他一聲令下,兩邊弓箭兵便立即將弓拉滿。不等他話音全落,嗖嗖數道利箭已是離弦而出,帶著驚人的勁風向著馬上大將疾射而去!

李憕左右的弓箭兵自然不是尋常兵士,個個都有百步穿楊之能,然而眼看這數支利箭就要將人射穿,馬上大將卻隻將手中長戟一轉,便聽得砰砰幾聲,他已是輕鬆將這數支利箭擋掉。

這大將頓時哈哈大笑起來:“李憕,你這罪人答不出話來便要拿箭射我,當真是可笑!更可笑的是這軟綿綿的幾支箭,李憕,你已經倒行逆施到連飯都舍不得給手下兵將吃了麼?當真****也!”

他話音一落,身後數萬兵將便立時齊齊跟隨呼喝:“****!****!****!”數萬兵將齊聲呼喝,真是雄渾駭人,其聲震天。在這一波波駭人的聲浪中,便連巍峨的洛陽城牆都仿佛受到震動,簌簌地掉落起磚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