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死妮子，幾更天了還不去把水甕裏的水挑滿？想讓我這老太婆伺候你們這倆死崽子不成？……”
天還沒亮，雞也沒叫，杜瑤就被這一聲高過一聲的叫罵聲中驚醒。
睜開眼看到嚇得發抖的小弟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小聲說：“姐姐，快起來，再不起來虎子奶要打了。”
虎子奶就是剛才叫罵的老太婆，也是他們的親奶奶。可從他們的爹死了後，老太婆就不許他們叫奶奶了，說他們克父克母，不配叫她奶奶，怕被他們克死。
杜瑤歎了口氣，“小玨，別怕，姐姐這就起來去挑水。你再睡會兒吧？”
杜新玨搖頭，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擔憂，但還是倔強地說：“挑水太累，姐姐挑不動，我和姐姐抬，我是咱們這一房的男人，不能全讓姐姐擔著，不能讓姐姐挨打。”
杜瑤欣慰地摸了摸小弟那頂著一團亂發的腦袋，小家夥雖然還是怕老杜家的人，特別是還在咒罵他們的杜老婆子。
但他已不是先前那個被養成逆來順受，隻會說是他們姐弟倆命不好的懦弱小包子了。
也不枉她這一個月來的悉心教導！
“不怕，姐姐不會再挨打了。”杜瑤勾唇笑道，“這一個月來有看到我挨過老太婆的打嗎？”
杜新玨搖頭，可他覺得更怕了，“沒！可是，虎子奶肯定是想著姐姐就要嫁給鎮上的屠戶了，不能把你打壞了才不打你的。
姐姐，那屠戶不是個好人，趙寡婦家的石頭哥悄悄跟我說，那屠戶四十多了，還打死過兩個媳婦，姐，你不能嫁。”
“安心，安心。”杜瑤一邊穿著破舊的衣裳一邊臭美道：“你姐姐我長這麼好看，怎麼著也得給你找個好看的姐夫。怎麼能嫁給總是打死老婆的屠戶呢？”
杜新玨連連點頭，認真地說：“姐姐好看，姐夫也要好看！”
這話也就是姐弟倆說起來不心虧，如今的杜瑤可沒那麼好看了，因為一個月前她左臉頰上長了一片碗底大的毒疤。
這毒疤暗紅一片，像極了癩蛤蟆身上的毒泡，頂著這麼一塊毒疤的人能有多好看？
但是姐弟倆都下意識地忽略了這片疤。
“沒錯，就該是這樣。”杜瑤再次摸了一把小弟的腦袋，笑道。
小家夥才八歲，對未來姐夫還沒有幻想，反正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杜瑤將自己收拾妥當，接著說：“昨晚姐姐怎麼教你的？在家好好收拾東西，等我挑完水咱們就能過好日子了。
雖說這個家裏也沒啥好東西，但是咱們倆穿的衣裳得帶走，這一個月來我們藏的糧食也得帶著，怎麼著也能撿出兩個大包袱吧？”
杜新玨再次點頭，“我都記住了，姐姐快去吧，我怕虎子奶打你。”
“嗯，我出門後就幫你把門鎖了，他們要是來敲門別出聲，我有鑰匙。”杜瑤再一次叮囑。
“知道了姐姐，快走吧。”
杜新玨怕她挨打，一個勁兒地推著她往外走，已然忘記剛才還想跟她一起擔水的事情了。
杜瑤笑著出門，小家夥雖然已經八歲了，卻嚴重的營養不良，看上去跟六歲的孩子差不多，他還不知，今天過後他們姐弟倆就要浪跡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