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們應聲。
*
蕭祁禦把沐雲薑扛到了自己的臥房,把門關上,轉頭看到她一臉平靜地打量自己住的地方,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你在這裏住了多少年?”
她這麼問了一句。
這間屋子,其實是很簡陋的,除了基礎的家具,最多的就是書,全是兵書,屋內飄著很濃的墨香,地麵也不像京城那邊全屋通鋪了地板,而是土磚,但掃得很幹淨。
書案上有剛剛磨好的新墨,麵前鋪著一張上奏用的折子。
顯然啊,剛剛,他曾想寫折子來了。
也不知他是怎麼知道她跑進來了。
“除了第一年第二年我一直住在軍帳,其他時間我都住在這裏。”
“夠清苦的。”
“比軍中的帳蓬保暖。”
蕭祁禦走上去,把人撈過來,略顯緊張地打量著,不生氣了嗎?語氣這麼的平靜:“你想問什麼了,問吧!”
“那個孩子,是你親生兒子嗎?”
她問得可直接了,閃閃的目光直勾勾盯著。
有一件事,她看得很清楚,那就是,蕭祁禦根本就不喜歡那個女人,但是,對於男人而言,上床有時候和喜歡是搭不上關係的。往往就是一時的衝動,就播了種。
“我……”
“說實話。不許編謊話騙人。”
她強調了一句。
他低了低頭:“說實話,我……我也不知道。”
說這話時,他底氣不是很足。
這話,讓她暗暗倒吸了一口寒氣,從他懷裏掙紮出來,“你還真和她有過一腿啊……”
“你聽我說……這事很複雜的……”
“那就說吧,把你和她的事,原原本本和我說個清楚明白吧!從這一刻開始,你不許再對我動手動腳。好好坐著交代。”
她坐到火盆邊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爽。
蕭祁禦其實心裏是有點慌的,他跟著坐下,一邊烤火,一邊小心地觀望著,嘴裏則說起了那段往事:
“我十七歲那年,接了皇令,去查一個案子,路上受了傷,中了毒,在經過終茂山暈倒了,醒來後發現是一個大娘救了我。
“更讓我想不到的是,那個大娘就是我的親生母親褚茵。
“長大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我依稀還能記得她的長相。
“她說,她本來是嫁了一個有錢男人,不是正房,隻是小妾。可那男人生病死了,她就被元配趕出了家門。她知道父皇不待見我,也不敢來京城找我,也不敢到邊關來拖累我,就帶著她領養的女兒蘇蘇四處流浪了一陣子,最後在茂山上找到了一間廢棄的屋子,在那裏隱居了起來……
“那一次,她救了我,在給我療傷時,看到我身上戴著一塊玉佩,那是她當年刻了送給我的。
“她一直在和我說,她很後悔,那麼多年,對我不聞不問。可她也是沒辦法,如果她養著我,我連皇子都當不了。”
說到這些時,蕭祁禦的神情是極度複雜的。
沐雲薑不由得看著他,心下有點心疼他,擁有那樣一個母親,害了他的師父,想來這樣的母親寧可不要吧,可偏偏啊,她卻是那個生養了他的人。
“你心裏,對你母親是怎麼一個想法?”
她輕輕問了一句。
蕭祁禦挑了挑了炭火,迂回著回答道:“小孩子啊,從有自我意識開始,就會探尋自己是怎麼來的,父親母親是誰?
“我是從小由師父養大的,我呢,又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樣,從三歲開始就已經能記事,並且在好奇我父母是誰。
“那個時候,師父是這麼和我解釋的:你母親是一個俠女,一直喜歡遊走在江湖之上,路見不平就會拔刀相助。你父親是一個卓而不群的國家棟梁,一直在為天下萬民奔波忙碌。
“他們都很忙,就把你寄養在了我這裏。你呢,要好好長大,等你長大了,他們就會來看你,隻要你足夠優秀,就能像你父親一樣在京城裏頭當大官……喵喵尒説
“這些都是善意的謊言,但是那個時候我是信的。
“一個孩子嘛,他的記憶本來是一片空白的,教養他的人,給了他什麼,他就會記住什麼。
“那時,我一直以為我母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俠女,我父親是個大官。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別人家的父母都會和孩子生活在一起,為什麼我會被師父收養著……
“但那個時候,我年紀總歸是太小太小了,所以想的不會那麼多。
“五歲後,師父被元郎帶走,我成了人質,漸漸地,我才聽到了另一個版本:我母親是淫娃蕩婦,她爬了我父親的床,拆散了師父的姻緣。
“母親生下我後,師父怕她帶壞我,就把我養在了身邊。而母親則選擇一走了之。遠在京城的父親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後來他知道了,除了厭惡,就是憎恨……”
說出這些時,他的麵色是無比平靜的。
可是沐雲薑的心卻一點點被撕疼了,本能地撲上去將他給抱住了:想想那個時候,他多大,竟要承認這麼多的人間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