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張大喇叭家夜內

春天的深夜,月明星稀,樹影婆娑。北方一個小縣城的郊區,和喧鬧的縣城相比,這裏顯得格外寧靜。縣城裏燈火通明,車來人往,這裏卻熄燈熟睡,偶爾聽到幾聲狗叫……

張大喇叭的家裏,張大喇叭和妻子瞎吵吵以及兒子福子正躺在炕上熟睡。

張大喇叭四十多歲,長得又黑又大,說話嗓門大而得名。此時的張大喇叭四仰八叉成大字型占了半鋪炕,被子蹬在腳下,一條腿壓在妻子身上,一隻手摟著兒子,鼾聲如雷,咬牙,吧嗒嘴,口水流多長。

夢中:一個被抽水機抽幹水的養魚池裏全是活蹦亂跳的大鯉魚,張大喇叭在魚池裏抓魚,抓一個扔到塘邊魚又蹦進塘裏,他再抓,魚再蹦,手腳並用,還用

嘴叼,忙得不亦樂乎,樂得合不攏嘴,。

一處山坡前開滿了鮮花,張大喇叭站在鮮花前,鮮花突然變成無數美女,美女們衝著他招手微笑,他衝進美女群裏,跟著美女們翩翩起舞,美女拉著他的手飄上了天空,美女們一鬆手,他又從天空中掉到地上,摔得爬不起來。

天上突然掉下一個大餡餅,正砸在他的頭上,他從地上跳起,用手一摸頭腫起了個大包,大包越腫越大,伸手都摸不到頂。天上不斷的掉餡餅,他想抓卻抓不住,餡餅一會變成蜻蜓,一會變成蝴蝶,漫天亂飛,他也張嘴叼,兩手抓,跌倒爬起,爬起跌倒,腳下突然出現一個無底深坑,他一頭跌進坑裏,嚇得驚叫一聲,夢中驚醒,一躍坐起。

張大喇叭興奮的用手推著身邊的瞎吵吵:“瞎吵吵,瞎吵吵!起來,快起來!我做了個好夢!”

瞎吵吵正在熟睡,被推醒後不耐煩的打了張大喇叭一巴掌,翻了個身:“深更半夜不睡覺,又作啥妖?”

張大喇叭扯著瞎吵吵的胳膊硬往起拉:“瞎吵吵,真的,我夢見被抽幹水的養魚池裏全是活蹦亂跳的大鯉魚,還有天上掉下許多大餡餅……”

瞎吵吵踹了張大喇叭一腳:“你沒夢見又娶了個小媳婦!”

張大喇叭跳下炕,拍手打掌,又蹦又跳:“發財啦!我要發財啦……”

瞎吵吵衝著張大喇叭啐了一口,重新躺下,背過身去:“神經病……”

福子被驚醒後揉著睡眼,趴在瞎吵吵耳邊壓低聲音:“媽,我爸他……”

瞎吵吵:“他呀,想發財都想瘋啦……”

2張大喇叭家晨內

一家三口圍坐在飯桌前吃飯,張大喇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拿過酒瓶還想往杯裏倒,瞎吵吵一把奪過酒瓶。

瞎吵吵:“別喝啦!喝多了又得睡大覺,地都種上了,不知苗出的啥樣,吃完飯上地看看去,缺苗好補種。”

張大喇叭已喝得半醉,奪過酒瓶,往酒杯裏倒著酒,因為手發抖,酒都灑到了杯外邊,說話舌頭都短:“給,給我,我,我要發大財,等我,等我發了大財,這,這兩塊錢一斤的小燒讓,讓我喝我,我都不希,希喝。我,我也要像那些大老板一,一樣,頓頓都喝一,一萬多元一瓶的外,外國酒。”

瞎吵吵氣急的抓起酒杯把酒潑了張大喇叭一臉一身:“發大財,我看你要發大燒!”

畫外廣播喇叭反複播送著村支書的聲音:“全體村民們注意啦,下麵播送通知,根據縣政府文件,縣政府準備征收咱們村裏的土地建工業園,請村民們馬上到村委會來簽合同……”

張大喇叭用衣襟擦著臉,側耳細聽,興奮地用拳頭一砸桌子:“怎,怎麼樣,我,我說要發財啦吧,你,你還不信,聽,聽見了吧,縣,縣政府要征收咱們的土地,得,得給咱們錢,錢……”

瞎吵吵掀翻了桌子:“哼!給錢,給那點錢能吃一輩子啊!沒了土地,往後就喝西北風吧!”

3王小摳家晨內

剛吃完飯,王小摳坐在炕裏正在撚紙煙,小扣嬸在收拾著桌上的碗筷。

畫外廣播喇叭反複播送著村支書的聲音:“全體村民們注意啦,下麵播送通知,根據縣政府文件,縣政府準備征收咱們村裏的土地建工業園,請村民們馬上到村委會來簽合同……”

王小摳側耳細聽,大驚失色,趕緊下地穿鞋:“完啦,完啦!縣政府要占咱們的房子和地,咱們,咱們……”

小扣嬸:“你慌啥?天塌大家死,過河有矬子。一個村幾十戶人家,再說國家也給咱補償。”

王小摳:“你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政府拆遷能給幾個錢,咱莊稼人是靠地活著,往後沒房子沒地,不得餓死嗎!”

小扣嬸:“政府也不是白占咱們房子和地,政府給錢,有錢咱們到哪兒都能買著房子地。”

4村裏的街道上日外

張大喇叭興高采烈,昂首挺胸地走著。

王小摳無精打采,蔫頭耷腦地走著。

男女群眾有的剛穿一個袖子的衣服,有的剔著牙,從各自的院子裏走出來。

5村委會門前日外

村民們三三兩兩從四麵八方向這裏彙聚。

6村委會辦公室日內

工作人員分坐在各個辦公桌前,有的記賬,有的數錢。男女群眾排隊擠在辦公桌前,有的順從工作人員指點往賬本上按手印,有的接過工作人員遞給的錢在笨拙的數著……

張大喇叭坐在前排的凳子上趾高氣揚的抽著香煙。

王小摳蹲在角落裏打瞌睡。

村支書坐在辦公桌前手拿賬本:“王長發。”

王小摳仍在瞌睡,沒有回答。

身邊的一個人用手碰了他一下:“叫你呢。”

王小摳打個激靈:“幹,幹什麼?”

村支書又叫了一遍:“王長發。”

王小摳趕緊站起衝著村支書點頭哈腰:“有。”

村支書:“你家三口人,土地,青苗,房屋共計補償款八十萬。”

王小摳:“我,我怎麼八十萬?他,他們都……”

村支書:“人家都是磚房,你家是泥草房,補償標準不一樣。

張大喇叭:“小扣叔,你有錢留著長毛,不蓋房子,現在吃虧了吧?”

王小摳:“這,這……”

眾人大笑。

村支書:“張大海。”

張大喇叭不慌不忙拿下嘴裏的煙頭,掐滅扔在地上,用腳搓了搓,兩手抻抻衣角,拍了拍灰塵,這才站起:“到——”

村支書:“你家三口人,土地,青苗,房屋共計補償款一百萬元!”

張大喇叭驚喜得張大嘴巴:“啊,一百萬?我家一百萬……(瘋狂的拍手打掌,又蹦又跳)發財啦!我真的發財啦……(雙手合十,衝著老支書和工作人員連連作揖)感謝**,感謝政府……”

7村裏的街道上日外

張大喇叭手捧存款折又蹦又跳,哼哼呀呀的用二人轉小調唱著,路上的行人都嚇得趕緊躲避。

張大喇叭:“嘀啦噠,嘀啦噠,發財啦!發財啦……”

路過的行人都趕緊躲開。

8村裏的街道上日外

王小摳卻和張大喇叭相反,怕被人發現,弓著腰,埋著頭,兩手緊捂衣兜,渾身戰戰兢兢,連路都不會走。不時的小心翼翼,伸出發抖的手到衣兜裏摸摸存款折,害怕被大風刮跑似的不敢全掏出來,隻露出一個角又趕緊塞進兜裏。

男女群眾對他指指點點。

9村裏的街道上日外

張大喇叭用嘴一遍一遍的親著存款折,沒有注意前邊,和低著頭走路的王小摳撞了個滿懷。

王小摳嚇得渾身抖得更厲害,兩手把衣兜按得更緊,連連後退:“你,你幹什麼?你,你,你要搶錢那?”

張大喇叭用手裏的存款折照著王小摳腦袋打了一下:“搶錢,搶個**錢!老子有一百萬,你才八十萬,老子不稀罕搶你哪兩個破錢。”(又用存款折敲著王小摳的腦袋)瞧你那個沒見過大錢的熊樣兒,還兩手捂著兜,生怕被人搶走。真是個土老冒,那是存款折,不是現金,就搶去沒有密碼到銀行也取不出來!山炮!”

王小摳不滿的斜了張大喇叭一眼,撇撇嘴,想說什麼,動了動嘴唇,沒說出來。

張大喇叭又用存款折照王小摳腦袋上打兩下,用嘴吻著自己的存款折繞過王小摳往前走,頭卻撞在路邊停著的一輛膠輪拖拉機上,痛得呲牙咧嘴,用手揉著額頭的紅腫處,往後退了兩步,又四仰八叉跌進路邊的道溝裏。

王小摳想笑不敢笑,用手捂著嘴,畫外音:“還說別人沒見過大錢,你也沒見過,罵人家山炮,你比山炮還山炮!”

10張大喇叭家裏日內

張大喇叭推開門,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手裏晃動著存款折:“瞎吵吵,你看,一百萬!咱家得了一百萬!發財啦,真的發大財啦……”

瞎吵吵正在擦拭廚房,興奮的扔下抹布,跑過來往圍裙上擦拭兩下濕漉漉的手,奪過存款折:“一百萬,真的一百萬!你不騙我吧?”

張大喇叭故意的昂首挺胸,倒背雙手:“又不是沒長眼睛,自己打開看看不就知道啦!”

瞎吵吵又在衣服上擦擦雙手,過度興奮手直發抖,怕存折裏的錢飛跑了,想打開,又不想打開,再一次往衣服上擦擦雙手,往兩手心裏分別吐了兩口吐沫,這才生怕把存款折弄壞,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打開,放到眼前,用手指數著存折上的數字:“個,十,百,千,萬,十萬,百萬……(驚喜的大叫)啊!真是一百萬!(打了張大喇叭一拳)老公,這可真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啊!咱們真發財啦?發大財啦!(雙手把存折緊貼在胸口,渾身顫抖,突然抱住張大喇叭大哭起來)老公,咱們不是做夢吧?”

張大喇叭歪頭咬了一下瞎吵吵的臉:“疼不疼?”

瞎吵吵:“疼,疼。(像從夢中驚醒,兩個拳頭捶著張大喇叭的前胸)老公,咱們有錢啦,咱們有一百萬!咱們發財啦!咱們發大財啦……”

瞎吵吵捧著存折左看右看,左吻又吻,隨後把存折拋起來接住,然後再拋起來,想接卻被張大喇叭搶走,兩個人搶著存折,互相推搡,擁抱著滾倒在地,互相瘋狂的吻著。兩個人爬起,扭著秧歌,哼著小曲兒。

張大喇叭:“嘀啦噠,嘀啦噠,發財啦,發財啦……”

瞎吵吵:“嘀嘀啦噠,嘀嘀啦噠,發大財啦,發大財啦……”

福子背著書包從內室出來:“爸,媽,我上學去啦。”

張大喇叭停住腳步,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百元人民幣,得意的往另一隻手上拍打兩下,塞到福子手裏:“兒子,咱家發大財啦,給你,想吃啥買點啥。”

瞎吵吵也停住腳步,從衣兜裏掏出兩張百元人民幣,放到福子手上,隨後拍著福子的肩膀:“兒子,咱家發大財啦,這二百元給你,到學校把那幾個跟你好的同學請到飯店吃一頓,也讓以前那些嫌咱家窮瞧不起你的同學眼饞眼饞!”

福子:“爸,媽,老師前幾天讓買英語補導材料,咱家沒錢我還沒買,還是用這錢買補導材料吧?”

張大喇叭:“兒子,這錢就是讓你吃喝玩樂的,什麼學習材料咱都不買啦。咱們這房子馬上就拆啦,咱現在發大財啦,成了百萬富翁,咱要離開這世世代代順壟溝找豆包的窮山溝,到城裏去買樓,當城裏人,到時候多花錢給你找個最好的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