瑸城城東CBD一家西餐廳內播放著悅耳的輕音樂,大堂裝飾得精巧典雅,簷下光板斜置,使正午的光線柔和得剛剛好。
工作日的午時客少,伴著窸窸窣窣的餐具磕碰的響動,堂中的交談聲並不大。無所事事的收銀員渾水摸魚,直楞楞地盯著三號台的客人看。
那是一個相貌不凡的男人,身姿挺拔,西裝合體,舉止端和又從容。
他唇角始終勾著溫和的淡笑,慢條斯理地切著牛排,任由對麵的同伴用不擾旁人的音量喋喋不休。
“談一個記賬App的推廣哪兒用得著你出馬?姓孫的根本沒安好心,偏偏在今天指使你來跟躍信談判,這背後肯定有鬼。他指著坐收漁利……”
聽見“躍信”的名字,男人終於揚了揚眉,眉宇間顯出幾分優雅和,“阿仕,你安靜一點。”
“幹什麼?”盛仕順勢歇口氣,喝了幾口紅酒,又說:“嫌我話多?我可是跟你綁在一條船上的,你這樣畏縮忍讓要不得!”
“好吧,要我說,找躍信談合作是好事。”白縉用妥協的口吻說著,刻意壓低了聲音,“而且,你後麵那桌就是躍信的人,拜托你小聲一點。”
後半句具有強有力的說服力,盛仕立刻收聲,吃了兩口炸雞,又朝著白縉擠眉弄眼,“怎麼不早說?是創意部的人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大方到近乎刻意的女聲傳來,“實不相瞞,這位先生,我胯骨骨折過,到現在陰雨天還會疼。哦,腰也不好,您知道,坐久了都有職業病。我這身體素質可不適合給您生育繼承人啊。”
盛仕:“……”
躍信不是廣告公司嗎?難道最近接了優生優育推廣業務?
白縉低笑出聲,舉起高腳杯做掩,不著痕跡地往那邊看。
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楚看到女人的臉,五官精致小巧,組合在稀薄的劉海下顯得嬌俏玲瓏,下顎微圓,長直發簡單地攏成馬尾,氣質清純恬靜。
這般長相的女人卻在公共場合大談隱私話題,非但不覺得尷尬,收獲旁人的異樣目光後反而有些自得。
然後就被身邊穿著職業套裝、年紀較長的女人瞪了一眼。
她隨即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打著圓場,“寧寧這是跟你開玩笑呢,嗬嗬,何先生,先吃菜啊。”
桌底的手摸上鬱寧寧的,輕輕掐了一下。
好心給這丫頭介紹對象,不過是對方說話直白了點,談到備孕要注意飲食、作息,她就立刻發作了。
就算不中意,拒絕也沒什麼,可她把場麵弄得這麼難看!
鬱寧寧被掐得不痛不癢,還安撫地拍拍周蓉葉的手,麵上還掛著甜美的笑容,“是呀,我這人性子直,何先生千萬別介意。”
何先生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悅,下顎微抬,姿態挺高,“我也隻是順口一提,鬱小姐說話也太露骨了,沒輕沒重的,真是讓人意外。”
鬱寧寧本來就沒有胃口,餐具都還是幹幹淨淨的,這下直接掙開周蓉葉的手,笑容不變,語速加快,“何先生這樣,還不如女人爽快利落呢。這不是順著您的意思談談生育環境嗎?怎麼就露骨了?您能提,我就隻能嬌羞地答應?”
她的聲線天生帶嬌,不加掩飾時十分清甜,這樣的外形條件配上出眾的相貌,讓人很難不動心。
可……可這說的都是什麼話!
自視甚高的何先生臉色發青,哼笑出聲,“鬱小姐你……太不矜持,不懂自重,嗬,看來我們真的不太合適。”
鬱寧寧極厭惡這種思想僵化、自命不凡的男人,半點不客氣,“當然不合適,配不上何先生這等要求多生兒子的家庭,肯定是家中有皇位要繼承吧?我這身子骨一看就不好生養,何必再浪費彼此的時間呢?”
周蓉葉深沉地歎了一聲,徹底放棄治療,不再說話。
何先生當即變臉,猛地撂下叉子起身,“的確是浪費時間,那我就不說再見了!”
“等一下。”鬱寧寧出聲。
何先生站住了。
結果聽見她說:“愛新覺羅·何先生,您是不是該把賬結一下?”
一早注意著這桌的服務生戰戰兢兢地過來,正把單子往何先生那邊遞,又聽見那個言語犀利的漂亮女士拿腔捏調道,“找錯人了吧小姐,怎麼能讓愛新覺羅氏買單,看不起誰呢?”
服務生本就在看她臉色,立刻聽話轉身,賬單從何先生手中一滑,他抓了個空。
何先生氣得怒目圓睜,氣息不穩,“你到底什麼意思!”
鬱寧寧神清氣爽,麵色從容地簽了單子,愉快道:“隻是突然想起來,我可欠不起皇家的債。所以,好走,不送。”
等何先生身影消失,鬱寧寧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側頭看見周蓉葉的臉色,立刻改變態度,端正認錯。
“葉子姐,我以後一定忍得住,我發誓!”
“這話有點耳熟,”周蓉葉冷笑一聲,“你好像經常這麼說。”
都是一個公司的同事,平時看鬱寧寧不聲不響,遇事能忍就忍,怎麼到了外麵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一張巧嘴犀利如刀,這都被她氣走兩個相親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