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聖莫裏斯酒店出來,很快來到阿道夫橋。
這座大橋落成於1903年,左右對稱,全部由石材拚構而成,橫跨峽穀,懸高四十六米,長度八十四米,寬度十七米,非常雄偉壯觀,已經成為盧森堡象征性建築之一。
在大橋上短暫逗留後,轉道憲法廣場。
遠遠就能看見聳立在紅色紀念碑頂端的金色女人像——豐腴健壯的女人,雙手平舉著一枚圓形花環,俯視眾生,寓意著和平與自由。
這座雕像出自盧森堡藝術家克勞斯之手,曾在戰爭中毀壞過,1981年,盧森堡政府找到雕像的殘件,修複拚裝,於今年十月重新將其安放在紀念碑上。
憲法廣場雖然是盧森堡的中心廣場,事實上並不大,沿著廣場走一圈,也不過十來分鍾。
盧燦對異國他鄉的建築,很有興趣,拿著相機,時不時拍一兩張。
溫碧璃對這些興趣不大,她倒是更好奇廣場周邊商店櫥窗展示的諸多商品。
忽然,她伸手拽拽盧燦的胳膊,指著其中一家櫥窗,“阿燦,快看,那是不是來自中國的銅鼎?”
中國的銅鼎?盧燦一怔,順著她的手勢看去。
一家蛋糕店門口,擺放著一尊高六十厘米的四足狻猊(音蒜泥)帶蓋銅爐,外表滄桑古樸,銅鏽斑斑,一看就知道很有曆史。
還有一個調皮的小男孩,坐在銅爐上,啃著手中的漢堡。
溫碧璃認錯了,不過,東西確實是來自中國。
“走,過去看看!”拉著溫碧璃的手,兩人直奔那家蛋糕店而去。
見到兩個陌生人,突地站在自己麵前,那位正品嚐美味漢堡的十來歲金發小男孩嚇一跳。
“嗨,你好,我可以看看你坐下的銅爐嗎?”盧燦笑著用法語和小男孩溝通。
不用擔心聽不懂。
盧森堡是個多語種國家,盧森堡人在血緣上和法國相近,但曆史上卻長期是德語係的“神聖羅馬帝國”一部分,而歐洲宮廷上層又普遍有用法語交流的傳統習慣,這就造成德法兩種語言都成為書麵語言的現象,而長期未曾書麵化的盧森堡語,則作為口語長期沿用。
這就形成了法語、德語和盧森堡語,都是官方語言的現象。
此外,荷蘭語和英語的普及率很高,意大利語和葡萄牙語的使用率也很高。
因此,盧森堡人從小就要接受多語種教育,很有語言天賦。
順便說一句,三十年後,漢語也會成為盧森堡中小學教育中的“興趣語言”,有不少孩子在學習。
果然,那孩子聽懂了,呲溜從銅爐上滑下來,還咧著缺少兩顆門牙的嘴巴,對盧燦倆人笑笑,用法語回複,“歡迎來到約瑟夫蛋糕店,我家的蛋糕,是盧森堡的美味之一!”
喲,這孩子聽有意思呀!
盧燦笑著對他做了個OK的手勢,“我一定會去嚐嚐!如果好吃的話,我會給你家店做宣傳!”
龍生九子,狻猊行五,喜靜不喜動,好煙火,因此古人常用狻猊來做香爐或者香爐裝飾。
眼前這尊香爐,是典型的明代早期狻猊造型。
之所以盧燦一眼認定為明代早期造型,是因為狻猊這種神獸,在各個時期的形象並不統一,一直到明代早中期,才算正真規範下來。
“狻猊”很早就出現於中國的文字記載上,譬如記載西周時期事件的《穆天子傳》,這本書成於戰國,也就是說,早在戰國之前,中國文化中就有狻猊的形象。
唐代以前的狻猊形象,像火獅子,宋代狻猊偏瘦,隆脊,像麒麟。
眼前這尊狻猊的造型,已經趨於明清時期狻猊的“風火獸”造型——四蹄踏風,鼻翼有火,風火相伴的雕塑風格,但又帶有一絲宋代狻猊的“瘦脊”特點。
所以,盧燦認定這尊銅爐是明代早期所鑄。
當然,還有其它輔助鑒定證據,譬如銅鏽和銅質,雕鑄風格等等。
銅爐的蓋為狻猊頭顱,張開的大口為“出香口”。
他費力地將銅蓋揭開,露出銅爐腹,一塊銅質柵板隔在銅爐中部,這是安放盤香的地方。整個銅爐的內壁,依然有著幾許香灰痕跡。
重新蓋上蓋子,再看狻猊的屁股下方,又一擋板,抽掉擋板就可以從空洞中掏香灰。
設計非常合理!
他見過不少狻猊銅爐,但像這麼大的,還真沒見過。
好東西!也不知怎麼就流落到盧森堡這個歐洲小國!
遺憾的是到現在還沒發現銘文——像這種大型銅香爐,一般都會有銘文。
就在盧燦準備再尋找一下,到底有沒有銘文時,從蛋糕店走出一位又高又胖的中年男人,粗著聲音喊了一句。盧燦沒聽懂,應該是盧森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