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城砦大佬(2 / 2)

額,這是一個籌錢老兒子的母親。

那位姓雲的婦人,將搭在櫃台上的胳膊收回來,攏在麵前,低著頭唯唯諾諾,不敢開口。

見婦人模樣,大鼻登歎了口氣,搖搖頭,似乎也不願意再說,又對櫃台裏麵的倆人挑了挑下巴,“估計又是死當,給她的東西,抬抬價碼。”

所謂抬抬價碼,就是多給一些放貸。

那婦人立即彎腰感謝,奉承話脫口而出,“謝謝登叔!謝謝登叔!登叔你真是菩薩心腸!等阿樂出來,我一定叫他記住登叔恩情的,不能忘了登叔的好……”

大鼻登擺擺手,沒理會對方,對盧燦和葛輝笑笑,“我們上二樓吃茶。”

三人沿著過道往裏走,在最裏麵拐上僅容兩人通過的樓梯。

大鼻登走在前麵,簡略講述剛才那位女人的故事。

那個女人的夫家姓雲,也是九龍城砦的租戶。丈夫早逝,雲嬸年輕時做樓鳳,將孩子養大,結果兒子阿樂不爭氣,從龍津義學畢業後,早早染上賭癮,十賭九輸又沒錢,隻好去小偷小摸,經常被人扭送到局子裏。雲嬸為了撈兒子,將自己做樓鳳時客人贈送的不值錢首飾,拿出來變賣。

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言談中,大鼻登對這位女人的遭遇,充滿同情,還真一副大善人的樣子!

也許,他的同情是真的,可盧燦絕不會因此就將他當成好人,一直微笑不語,倒是葛輝跟著附和感慨兩句。

二樓有一間裝飾得很有格調的茶室。

檀木書架上擺著一個清代粉彩抱月瓶;茶幾一端,安放著一盆冬夏常青的天冬草,六棱柱青花人物花盆,有清代官窯的範兒。

牆壁上一邊掛著一張展開的扇麵,上麵龍飛鳳舞寫著五個大字“仁義禮智信”,字跡遒勁有力,落款為“騷心”,是於右任先生中年時期的筆跡。

另一邊牆上掛著一幅絹本《鬆壑圖》,應該也是名家所作,盧燦暫時沒看出來作者是誰。

鬆壑圖的下方,放著條幾、八仙桌子,兩邊各放著一把太師椅,椅子上還鋪著紅布椅墊。條幾上那座大自鳴鍾,擦得明光鋥亮。

“坐!我去給兩位泡茶!”大鼻登指指八仙桌的方位,自己轉身往書櫃方向走去。

“登伯,別麻煩了,弄點白開水就行!”葛輝客氣一句。

盧燦笑笑沒言語,坐在八仙桌正對牆麵的一邊,剛好將麵前的《鬆壑圖》看個仔細。

越看越驚訝,這幅《鬆壑圖》有點意思。

整幅絹麵焦黃,略有些斷絲,這是年代久遠絹麵老化的直接證據,說明這幅畫很老,盧燦能看到明代早期,甚至更早。

畫幅所顯示的鬆壑,采用標準的柳葉描筆法。

所謂“柳葉描”,是《點石齋叢畫》中的命名,形容繪畫時線條形如柳葉飄動。柳葉描繪畫,脫胎於吳道子的“吳裝”技巧,創始人為南宋畫院待詔馬和之。

馬和之是南北宋時期著名宮廷畫家,用筆起伏、線條粗細變化明顯,著色輕淡,筆法飄逸流利,活潑瀟灑,富有韻律感。《繪事雕蟲》一書,稱馬和之的畫作“出入古法,脫去習俗,自成一家,有‘小吳生(吳道子)’之稱”。

盧燦越看這幅畫,越覺得像是馬和之手筆。

可是,整幅畫麵在布局上顯得很局促,滿坑滿穀,根本沒有中國畫作畫時的意境留白,更沒有馬和之的“飄逸”之感。

通篇畫幅中,也沒有鈐印和題跋,與南宋畫家喜歡留跋的特點相悖!

這是怎麼回事?

盧燦叉著下巴琢磨了好一會兒,難道是馬和之某一幅畫作中的一小截?

像《富春山居圖》那樣的殘作?

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太可惜了!

恰好此時大鼻登拿著茶葉罐過來,見到盧燦盯著畫幅,又是哈哈一笑,“怎麼,盧少爺認得這幅畫?”

人家將這幅“疑畫”擺在茶室正中間,肯定對畫作有所了解。所以,盧燦也沒打算撿漏,直接了當笑道,“登爺,這是南宋馬和之的畫作?是殘畫麼?”

“殘畫?”大鼻登一愣,繼而又笑將起來,衝著盧燦晃動大拇指。

“盧少爺的眼力,真是絕了,連著都能看出來!這是我早年得到的一件畫作,自覺珍貴,九龍城砦這種地方,可不敢張揚,因此沒敢裱全,隻裱了一部分。這都被你看出來了!要知道,我這幅畫掛了二十年時間,可沒一個人指出來!”

額,還有這層原因?也對,宋代名家所作,放在哪個朝代都算貴重物品,他這麼做,無可厚非。

聽到畫作不是殘缺品,盧燦長長地籲了口氣。單憑這幅畫,自己這趟沒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