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伊感覺到小悅對自己的親近,臉上雖然還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卻是從心裏喜歡上了這個小女孩,抱著一直不舍得放下。
祥叔坐在一邊喝著茶,看了會兒中央台的新聞聯播,忽然見到電視旁邊一本厚厚的本子很是眼熟,走過去拿起來一翻。
“這是……咦?這本相冊居然在這裏?!”祥叔很是驚喜,看到相冊裏熟悉的情景,他回頭喊道:“阿真,你快過來看看,我們以前照的那本相冊居然在這裏!”
真姨道:“什麼相冊?你等等,我幫小葉洗好碗再過來看……”
千葉勸道:“真姨,您過去看看吧……碗我來洗就行了。”
“那好吧……”真姨洗過手擦幹,走到坐在凳子上捧著相冊正看得入神的祥叔身邊,問:“什麼相冊啊?”
“你看!”祥叔翻開其中一頁,“我們倆個……還有老林和阿芬……這張相片好像是林伯父給我們照的吧……那時候我們都還隻有十幾歲啊……”
“真的……”真姨也頗感意外,又看到另外幾張,不禁勾起了年輕時的回憶,和祥叔一頁頁翻看起來,發出陣陣唏噓。
揚伊有些好奇,抱著小悅走到他們身後,問道:“祥叔,真姨,這些都是你們以前的相片嗎?”
“是啊,以前我們倆個,老林……也就是現在這間一刻館的房東,還有阿芬……我們四個都是在一刻館這裏長大的。那時候我們都還小……阿芬的名字叫陳慧芬,她爸爸是……”
祥叔眯著眼睛,回憶著那段已經逝去的美好時光,一邊喝茶一邊慢慢講述。真姨也深有感觸,不時補充或者糾正幾句。
揚伊將小悅放在大腿上,坐在一旁聽得入神。
千葉洗完碗筷,拿出今天剛買的蘋果洗好放到桌上,也坐到一邊,邊看相片邊靜靜聽著兩位老人的解釋。相片上,年輕的林老與丈夫林海長得是那麼地相像,不知不覺間,她想起了已經離世兩年的丈夫……
揚伊忽然指著相片中的一個相貌怡靜的女人問:“你們說的那個和林伯伯相戀的阿芬……就是這個嗎?”
祥叔搖頭道:“不是,這個是林伯伯的妻子,叫林月怡,阿芬那個時候已經去美國了……”
揚伊擰著眉頭道:“既然你們說阿芬和林伯伯相互喜歡著對方,為什麼一個不留下來,另一個還要娶別的女人呢?”
祥叔長歎一聲,無奈道:“孩子……你不懂,那個時候,很多東西都身不由己啊……即使是現在,又多多少人能真正自己做主呢?”
“可是……”揚伊不服氣道:“如果兩個人真心相愛的話,就應該排除一切阻力在一起才對啊!要是不能在一起的話……不是會很傷心嗎?”
祥叔點點頭,歎道:“所以老林他心裏也一直很苦……”
真姨深有感觸,看了祥叔一眼,對揚伊道:“小伊,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他們兩個當時何曾不想在一起?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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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與阿芬的故事,就像是那個時代的一個縮印……
林瑞宏的家庭雖不算軍功世家,卻也是根正苗紅,當時在這一帶有著一定的地位;陳慧芬父母解放之前是商人,因為支持紅軍革命,解放後得到了政府的照顧,家境也一直不錯。二人自小便認識,一起長大,正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門當戶對,斯文俊朗的林瑞宏與文靜漂亮的陳慧芬理所當然地相戀了。
然而世事總不如人所願。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即將發生,陳家父母突然間決定遠渡重洋,去了大洋彼岸的美國。由於事情毫無預兆,陳慧芬甚至沒來得及見上林瑞宏一麵便被她父母帶走了,臨上船時留下了在美國的聯絡地址讓人帶給林瑞宏,從此二人隻能靠書信來往。
沒多久,大革命開始了,林家人因為怕被人安上通敵的罪名,斷絕了林瑞宏與陳慧芬之間的聯係,時間一久,二人便完全失去了聯絡。在林家人苦心的哀求下,林瑞宏終於答應與他的表妹林月怡結婚,並很快有了第一個小孩,便是靜香的父親林國豪。
林月怡很賢惠,雖然知道林瑞宏心中另有她人,卻並沒有因此哭鬧,反而盡力做一個好妻子,好兒媳,好母親……
林瑞宏心中感激,漸漸將對陳慧芬的思念藏在了心底,安下心來與林月怡過日子,1971年,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林海出生。然而好景不長,林海出生後的第三個年頭,林月怡突患重病去世。林瑞宏很是傷心難過,自感對不起她,便一直沒有再娶,一個人慢慢帶大兩個小孩。
隨著改革開放,中國經濟社會高速發展,林瑞宏憑著自己的能力也積累了一些家底,兩個孩子漸漸長大,各方麵也都很出色,但步入老年的林瑞宏內心卻愈發感到孤獨,心中對陳慧芬的思念也越來越強烈,便托在美國的朋友幫忙打聽,卻一直都沒能得到消息……
聽祥叔和真姨說完,揚伊心裏流淌著淡淡的傷感,她望著懷裏早已睡著了的小悅,“我覺得……相愛的話,還是要在一起的。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怎麼阻撓,都必須要在一起的……”咬了咬嘴唇,抬頭看著兩位老人,“一定要!”
千葉聽了,心裏莫名地一慌。
真姨慈祥地笑道:“孩子,有心上人了吧,有的話就要好好把握,不要以後後悔。”
揚伊堅定地點了點頭。
祥叔合上相冊,問道:“小葉,這相冊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千葉回過神,回答道:“在閣樓上麵。今天電閘跳閘了,我上去弄的時候在舊櫃子底下看到的……”
祥叔恍然,“哦~~~~原來我丟到那裏去了,搞得我之前一陣好找,還以為不見了呢。上次老林問我,我還說弄丟了。”
“爸爸也想看這本相冊嗎?”
“他當然想,怎麼可能不想?不論是月怡還是阿芬,他都想見到……唉……這麼多年了也沒個伴在他身邊,偏偏阿海又……唉……說實在的,真苦了他了……”
千葉心下黯然,道:“要不……我明天把相冊送過去……”
祥叔點點頭,“這樣也好。”
祥叔和真姨今天隻是過來這邊探望朋友,順便來一刻館看看,又坐了一會兒便告辭了。
送走二老,揚伊回了房間複習準備明天的考試。千葉回到房間,望著麵前靜靜躺著的相冊,輕輕打開,翻到有林海的那幾頁看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