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多少次，一切都會重新回到起點，似是有冥冥中的東西阻止著自己，她不知如何是好了，隻能麻木地隨著盧循軍到處輾轉，卻也什麼都做不了。
不久之後，她從看守自己的衛兵那裏聽聞了盧循軍在石碕大敗的消息了，而後她又一路跟著敗軍到處輾轉，甚至來到了船上。她在倉庫裏待著，整個人都是沉悶又麻木的樣子，就連紫府宮主在自己腦海裏嘟嘟囔囔的話語也不會理睬。
“你不是說了要去投靠盧循麼？怎麼這就放棄了？難道你是故意來被他關押起來的嗎？你這女人是不是腦子有病啊！”
她難以跟他解釋，自己已經嚐試過許多許多次了的事實，隻不過這一切都是無用功罷了。自從她不幫盧循擊敗交州兵後，本該出現的循環卻是在這裏止住了，時間再次開始正常流動了起來，所以她明白了，是有什麼東西在阻止著自己。
忽然間，外界出現了一陣猛烈的騷亂，甚至整個船身都在搖晃，她仍舊不管不顧，臉色麻木地坐在木板上，紫府宮主卻是叫喚了起來：“外麵好像出事了......快出去看看。”見她還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他不由大怒道，“又是你說要投靠盧循幫他挽回大勢以此延續司馬家的！你難道不想顧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了嗎！你要是真想死在這裏，那還不如把身體給我！”
“......你要那就拿去吧。”
“你媽的！”
紫府宮主忍不住破口大罵，真以為他稀罕這個身體麼，他還不願意附體到一個女人的身上呢！若不是做不到，他早就奪舍走人了。
船身還是在不斷搖晃，她似乎突然改變了主意，站起來往門口走了過去，用力將門掰開，外邊沒人守著，守衛都不知道去哪了，乃至於船艙裏似乎都是安靜的，騷亂似是從上麵傳來的，於是她繼續往上走，來到了甲板上。
一陣海風撲麵而來，清爽濕潤，天色半亮半暗，大抵已是即將破曉的黎明時分了，海上密密麻麻的船隻連成一片，大多船隻在火海中吱吱呀呀地支撐著，卻逐漸被這火焰巨獸所吞噬殆盡。兩側岸邊上，不知幾何的士兵紛紛舉著雉尾炬射來這邊，火箭鋪天蓋地地湧現而來，化作一頭無聲巨獸將一艘艘海船吞了下去。
她知曉，這次盧循軍恐怕是徹底敗了。
她知曉，自己再也挽回不了這大勢了。
她知曉，司馬家不久之後也將步入同樣的下場。
富陽公主緩緩抬起頭來，遙望著那將明未明的天空，雲層練成一片化作雲海遮擋了那即將湧現而出的黎明，隻有雲海許許多多的縫隙間透露出光芒來，有些東西是怎麼也挽回阻止不了的，她就如那阻擋不了黎明將來的雲海一樣。
真的，再也挽回不來了嗎？
她這段日子來在內心裏一次次地詢問著字跡、質問著自己，她終究是明白了答案，可心裏卻是無故還懷著一絲渺茫的希冀。
她不願就此放棄。
“劍來——”
一道亮光破空而起，劃過茫茫昏暗而來，形成了這破曉黎明中的一抹景色。
有人放棄了希望而選擇正確，有人放棄了正確而選擇希望，但事實上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有可以選擇的資格，原來她也不過是無能為力的芸芸眾生之一罷了。
但是她想。
或許正是因為無能為力，所以才不得不心懷一絲希望。
......
......
看著兩側岸上的步兵紛紛舉著火箭射來，南津河上的己方船隻皆逐漸陷入火海時，盧循便知自己再也挽回不了這大勢了，他捂著自己身上的箭傷，仰頭望向天空，幽幽地長歎一聲而出，心裏沒有太多的悔恨和憤怒，更多的其實還是無奈，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走到這一步，這或許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奇跡罷了。
“哈，賺了......”他如此笑著說了出聲。
自跟著大舅子孫恩起兵以來，這些年來可以說他一直就身處戰場上，他說不上是什麼大將大帥，其實前麵也是多虧了徐道覆替自己籌謀劃策，可惜徐道覆先自己一步而去，不過他們該是不久就能再次相見了。
事實上他對此已經積累了許多疲憊了，他並不想做什麼皇帝，更多的不過是找個偏僻地方做個山大王罷了。哪怕已經過去了近十年，他仍然記得孫恩徹底兵敗前的瘋狂景象：“......明明我才是更該做皇帝，為什麼！為什麼！我才是皇帝啊——”
皇帝，真的就這麼好嗎？
他不知道，甚至一直對此諱莫如深，因為皇族往往比士族存活的時間更短更短，短的許多，曹魏和司馬家的命運已經帶給了士族們更多的啟示了，所以士族們比起做皇族更願意做個守成保守的山大王，他也不例外。
“......魃先生，我們的交易就此完結吧，我的性命就交予你了。”他突然轉頭對旁邊的羽衣男子說道，這話惹得周圍的一批將領驚愕懵然。www.x33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