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快別打了,這是要了淮哥兒的命呐!”
一個矯揉造作的聲音在傅青淮耳邊響起,她迷迷糊糊卻睜不開眼,連身上也毫無知覺。
“要他命又如何?你這孽子!竟能做出這等害殺幼弟的畜生事來,簡直枉為人子!”
那女聲又嬌泣,“許是青淮年歲還小不懂事,老爺可千萬不能再動手,青淮是咱們傅家長子嫡孫,以後是要進士及第的,打壞了誰去光耀門楣,誰去支應門戶?”
“哈!指望這等頑劣子弟光耀門戶,我看不如指望盛哥兒!”
耳邊炸得仿若在另一個世界,可是吵鬧到便是不睜眼,也知道有人在拉拉扯扯亂作一團。
“老爺莫打了,莫打了!大少爺要、要不行了!”
……
傅青淮再睜開眼,屁股就一陣錐心的疼。
她不是死了?
“大少爺?”皖嬤嬤從床邊小凳上直起身,“謝天謝地,您終於醒了!”
看見眼前滿目盈淚的老人家,傅青淮一陣頭暈目眩,皖嬤嬤不是被毒殺了?如何又出現在她眼前!
然而憶起身上的傷,傅青淮瞳孔猛縮,她這是回到十六歲那年了?
皖嬤嬤見傅青淮麵色呆滯,又急了,“大少爺?快來人快——”
“嬤嬤,別叫人。”傅青淮忍住身上傷痛,“收拾東西,我們即刻回京。”
皖嬤嬤眼發直,“回京?老爺那……”
“我隨父上任不過數月就被打個半死!再不回,也隻有我的死訊傳回去了!”
皖嬤嬤渾身一震,“老身這就去!”
皖嬤嬤走了,傅青淮才鬆懈下來,然而嘴裏發苦。
她是已經死了的,死在二十七歲那年政權更迭中,傅家二叔站錯隊,連累傅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滿門抄斬,唯有她性別暴露,被新皇看上,暗中囚禁於深宮。
沒等來皇帝,卻等來皇後一杯鴆酒。
但傅青淮感謝皇後這杯毒酒,以保存她作為盛起二十三年——科舉探花郎的尊嚴。
身上的傷有一層薄痂,想來她昏迷已有一段時間,年少時似乎是有過這麼一段。
兩個月後的鄉試下場,她考的一塌糊塗,大房上下如喪考妣,直到她十九再考中了舉,大房才算是抬得起頭。
皖嬤嬤是傅家大奶奶從西北娘家帶來的老嬤嬤,心思通透又能幹,傅青淮交代她收拾東西,她便手腳麻利的收拾兩件衣物,把所有金銀細軟帶上,關府前便出門租了馬車。
月上梢頭。
傅青淮並皖嬤嬤二人偷偷離開津門傅家,直奔京城。
傅家乃詩書傳家,祖父曾是國子監祭酒,還曾教授過當今天子,因此在朝堂上略有幾分薄麵。
傅青淮之父傅與業當年不過是個同進士,自身又無大才幹,便是靠著家裏老父的薄麵才在四十有一的年紀出來混了個五品同知。
是以傅青淮這個“長子嫡孫”被聖上欽點探花,傅府一時也是烈火烹油……
傅青淮正閉目梳理記憶,馬車猛然刹住,皖嬤嬤厲聲嗬斥,“劉把式,你駕車小心些,我們家少爺——”
話音未落,車簾被長刀挑開,露出一個戴著黑麵巾的黑衣人,這黑衣人露出一雙斷眉凶狠的眼睛,隻這雙眼便能看出是亡命徒。
他竟直接竄了進來。
那劉把式兩股戰戰,方囁嚅幾句,那黑衣人便道:“再說殺了你!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