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子身體一扭,總算正對著傾瑟,兩眼淚汪汪:“那我爹怎麼辦!”
傾瑟挑了挑眼梢,道:“且莫說本司不知怎會有你這麼個兒子,但若真要認本司做娘,待本司與天帝成婚之後,天帝便是你的爹。”
“天帝不是我爹,我爹是青丘君玖!”小團子終於大嚎出聲,隨即咬緊了嘴唇,愣是不讓自己哭出聲。水珠子一顆一顆隻管往眼眶外掉,模樣萬分可憐。
葛奚聽到了聲音,出現在門口,見狀還沒走進來,傾瑟忽而冷冷道:“退下去。”
葛奚退了下去,團子倔強地看著傾瑟,繼續邊哭邊大叫道:“我爹不是天帝,是青丘君玖!是我爹先對不起你,但他已經甘願受罰七百年,你為什麼還不肯原諒他!你為什麼還要嫁給別人!我一直站在娘你這邊,一直幫著娘,為什麼你還要讓別個做我爹!”
傾瑟顫了顫睫羽,譏誚地勾了勾唇:“忘川河那裏,看見對麵那顆大樹了嗎。”
小團子嗚咽了兩下,不吭聲。
傾瑟便清幽幽道:“死了便是死了,如何還能再開花。一樣的道理。”
“沒死,它沒死!它還能再開花的!”
傾瑟愣了愣,抬眼便看見小團子爬下桌幾往外麵走去,隻聽他哽咽道:“隻要你莫嫁給別人,我這就去那裏守著,每天給那棵樹澆水,每天給那棵樹鬆土,它總會再開花的!我這就去!”
傾瑟看著小團子漸漸消失在暗夜裏的小身板,手扶著額頭,半低著,發絲散在兩邊遮住了容顏。她顫動著睫羽,闔著雙目,嘴角溢出一聲心酸的笑:“你這個熊孩子。”
(三)
樹如人,人如樹。死了便是死了,如何還能再開花。
可是偏偏有人不信,蹲在忘川河彼岸,不停地往忘川河裏捧水澆灌大樹。他一直以為,大樹沒死。隻要大樹不死,他娘便還是爹的。
狐九一連幾日都在忘川河彼岸,不曾歸去。
直到傾瑟當真去了天庭,與天帝成了婚。
傾瑟終於穿上了大紅拖地的嫁賞,站在淩霄大殿的上首,與天帝一起,接受仙界所有的仙神的朝拜。
隻有青丘缺席。
朝拜畢後,天帝牽著傾瑟的手,牽得很緊,生怕下一刻一鬆手傾瑟便已經不是他的了。他淺淺笑:“傾瑟,不管結果如何,孤已然心滿意足了。”
傾瑟疑惑地側頭去看他。天帝隻微微揚著嘴角。
就在這時,滿殿爆出一陣抽氣聲。
傾瑟循聲望去,神色頓時一滯。淩霄殿外,青丘君玖隻身前來,白衣翻飛,即便到了天庭也不曾下祥雲,如此大不敬地張揚地飛進了淩霄寶殿!
誰都不敢妄加評論什麼,皆兀自退到一邊去。
三人的糾葛,旁人有什麼資格說。
天帝牽著傾瑟的手未放,意氣風發道:“君玖上神何故來得晚了些,不過卻沒錯過孤與天後的吉時。”
君玖徑直道:“臣並非是有意來趕天帝的吉時,臣隻是有幾句話,不得不與幽冥傾瑟說。”
傾瑟安靜地拂了拂好看的衣擺,道:“有什麼話,大可在本司與天帝的大婚之後再說。”
“我果真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你嫁給別人。”
簡簡單單一句話,引起多少唏噓。
君玖繼續道:“七百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傾瑟掩下諸多心緒,淡淡道:“不記得了。”
“七百年前,是我太狂傲,自以為是。我一直死心塌地地以為你就在我身邊,要與我相守生生世世。因我的自以為是,守得住你的身體,卻親手扼殺了你的靈魂。傾瑟,還記得麼?”
“不記得。”
君玖忽而輕輕笑,笑得風華絕代:“為何毫不猶豫地就說你不記得,不假思索地說出你早就想好的答案。”
(四)
“狐九不肯來,在幽冥境澆樹呢。”半晌,君玖說出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傾瑟微微顫了顫,君玖便又道:“他不肯來,自然也看不到他爹如何還欠他娘的債。”說著君玖掌心一化,一柄霸氣十足的紫玉檀弓赫然出現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