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從門到門(1 / 3)

我的精神世界門

我猜我將死於這座宮殿。當我打開宮門準備出逃,一隻雞蛋滾到我麵前,擋住我的去路,我很好奇而且不確定我是不是應該把它撿起來,正猶豫間它卻破殼,一個黑乎乎的小東西跳出來,瞬間便長大,變作超人。剛剛才從門外透進來的光線和空氣突然停滯,我轉身即跑,雖然回頭麵對的將是一座惡臭的空無一人的宮殿,但是我不確定超人的來意,我甚至沒有看清他的表情,隻是,我看到他手上提著一把巨大的砍斧,上麵滑稽的寫著兩個大字:屠龍。

狐狸精

快入夜的時候我才從幾個小時前的驚魂未定中稍微鎮靜,突然想起左邊向右拐的第十三條巷的第七間偏房的屋梁上掛著一根香腸,右邊向左拐的第十七層樓的第三個鐵羅漢後藏著一包牛奶,饑餓驅使我趕在天黑之前必須湊齊這兩樣東西,就像單機遊戲,我必須自己去撬開箱子,並且,這裏沒有火種。

半夜三點三十三分三十三秒,我驚醒於一聲輕吟,睜開眼時看見一隻女鬼。這並不奇怪,遍地宮女的屍首中跳出一兩個遊魂很是合理,並且牛頭馬麵或許也有疏忽的時候,我想她大概看過徐克的《倩女幽魂》,她迅速寬衣,倒在我懷裏,但是很不幸的是她露出了尾巴,否則我定會中了她的迷魂計,是狐狸。狐狸精,去死!想吃了我麼,我不是唐僧,我的肉又幹又澀,難以下咽,並且好幾個月不曾洗過澡。那妖精自知行蹤敗露正欲使妖法加害於我,聽我言道幾個月未洗澡雲雲便俯身嘔吐一陣,惡狠狠瞪我一眼,化作青煙去了。

她走後三十三秒後我回過神來,皮膚表麵頓時聚集一堆冷汗。她既未吃我,我又何必憎恨她,隻是後悔當時為何不向她討些食物,或許她見我可憐便賞我一些。哦,是了,西宮老楊樹下有一間小廟,現在大概能夠見到月光,不知道妖精或者女鬼之類會否有所顧忌,也罷,貿然一試,此地不宜久留。跑到天亮,終於見到,不過那時太陽都出來了。

法海

那小廟雖然破舊,倒還算幹淨,不像宮裏其它地方惡臭熏天,到底是佛門淨地。走進去看見半截石像滾落地上,思前想後,實在無法考證這是誰的真身,便作罷,再看其它諸神時,著實嚇我一跳,除正堂觀世音娘娘麵目和善外其它的全都麵目猙獰並且一個也不認識。也好,我一個凡人見到都怕,想那些妖精女鬼更是不敢靠近罷。跑了這大半夜,全身臭汗,疲憊更不消說,索性睡上一覺,醒來找些吃的,說不定還能發現一個狗洞,逃了出去也未曾可知。

正思索間,突然聽得一聲“哪裏去?”到門外一看,原來是個和尚。那和尚眉清目秀,看上去不過二十出頭年紀,身著一件灰色僧袍,左手持杖,右手卻舉著一個碗,待我看時,那碗金光一閃,便沉寂下來。

“施主在這裏作甚?此地妖氣很重,怕是不宜久留,還是趕快找個安全之處罷。”這和尚倒是先說話了,年紀雖輕,語氣中卻透著深遠。

“敢問和尚從哪裏來,到哪裏去?”我不知為何問這樣的傻問題,許是看《西遊記》過多了吧。

他倒是沒有說從東土大唐來到西天拜佛求經之類,“從來處來,到去處去。”

“哦!”那麼,不便再問,但是……“我……施主我方才聽到一聲哪裏去,可是大師您說的?”

“正是,施主請看。”說時便把那碗放低,送我眼前,我朝那碗中一看,原來是一隻小動物,像是老鼠,卻又不像。

“這是?”

“施主真是貴人多忘事,可還記得昨夜那妖精。”

是了,是了,那碗內正是一隻狐狸,那這碗定是什麼法寶,隻要主人一喊“收”,妖怪自然收入碗內,呸,什麼碗啊,這物什定是喚作“降魔缽”或者“乾坤罩”之類。

“昨夜那妖精見你要離去,便尾隨你後,想必是以為施主要來這西宮沐浴,等施主沐浴完後再吃了你。”

或許就是這樣罷。這年頭做隻妖精也不容易,苦苦追我這一夜,想必也是大傷元氣,哪曾想遭此劫難,罪過罪過。早些吃了我倒也罷了,偏偏是隻愛幹淨的妖精,看來不洗澡也未必是件壞事,隻是早晚要被虱子咬死,洗也是死,不洗也是死,今天我倒是活了,得好好感謝這個和尚了。

如此這般的感激之言後,那和尚很高興,便對我問這問那起來。

“這麼說施主困在這宮裏也半年有餘了,何不逃了出去?”

“我這半年裏天天逃,要不遇見天兵天將,要不遇見超人,這前前後後的三十三個出口全都有人把守,想出去,難哪!”

“這有何難,施主與我一見如故,便是佛主的安排,遣我來營救施主罷。”

天哪,這半年來日思夜想,盼呀盼呀,爹沒來救我,娘也沒來救我,今天倒遇見個和尚,終於可以出去了,這鬼地方……

那和尚邀我同遊四海,降妖除魔,算是救我的條件,想必這出家人也耐不住寂寞,想找個伴。管他呢,隻要能出去,管飯,別說遊四海,環遊地球也先答應下來。

先洗完澡,找了一些太監的衣服換上,然後從這宮那宮的搜了些金銀細軟,打個包袱,這就準備上路了。

“說了半日,還未請教施主姓名?”

“我叫陌,姓啥不記得了,你叫啥?”怎麼可能連自己姓什麼都不記得呢,隻是這半年來等我爹娘前來相救卻今兒也不來,明兒也不來,賭氣幹脆不要這姓氏了。

“小僧法號法海。”

法海?是法海?激動了半天的心突然冷了,如梨花突然散落一地般好生心痛,包袱一丟,整個人像被吸了陽氣般沒了精神,這一刻我隻想起那美麗的女子,白素貞。

從門到門

很難想象我是被一個和尚救出去的,而且是我最討厭的一個和尚。也罷,出去先。

幾乎沒有費什麼周折,我就這樣站在了宮門外,隻是感歎法海那廝確實有些道行,不過是默念幾聲咒語,那門自然打開,再不見那些天兵天將和超人了。

再回頭看一眼那死氣沉沉的宮殿,倒是有些舍不得了,這半年來雖說清苦了些,倒是想明白了不少事理。

首先讓我想不通的,是父母。我被困在這破宮裏這麼久,居然沒有來救我,但是我卻不敢妄下結論,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因為我實在不清楚他們不來救我的原因。我想,大概是他們並不知道我被困於此,或者是他們想借此機會磨礪一下我,讓我自己想辦法,再或者是他們想來救我卻進不來那些宮門,這些可能性都能讓我原諒他們。最讓我痛心的猜測是他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來救我,隨我自生自滅。當然,所有的這些可能的原因隻不過是兩個字: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