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邦項羽開啟了第一場鴻門宴後,這樣的宴會就一場接著一場,從未中斷過了。
宴會無一不是帶著目的和手段,戚寧最討厭這樣,卻又不得不擺出一副盈盈的笑臉演戲。她精於此道,卻並不喜歡,對常年如一日的人又實在很佩服。
比如說,李默群。
李默群把戚寧、徐碧城、唐山海聚在一起,端的一個好長輩的模樣。
他詳細說起來,“寧寧的姑父周繼先也是我們的同僚,如今是蘇州的維持會會長。周兄與我是故交,寧寧小時候我就見過很多次。這回來呢,是奉影佐將軍之命,在特工總部組建電訊處,偵察軍統、地下黨在上海的電台活動。”
戚寧表態自然謙虛,瞟了一眼唐山海,恰好他也看過來,眼神就撞在一起,彼此眸子裏都是幽深,不見情緒。
李默群又說唐山海,是重慶投誠過來的。
聽他言語,是唐山海出賣了軍統的某個小組,然後來這裏,又憑借徐碧城的關係,才得以見到李默群,這個汪偽特工總部的一號人物。
戚寧按了按眉,在南京認識唐山海時,他是一個每日都比較閑軍官,不至於是個紈絝子弟,但身上富家公子的習氣卻也少不了,然不甘於平凡,心中有正義熱血,立誌要做出一番事業來的。
不然,戚寧也不至於跟他好。
現在這樣子,倒好似墮落的樣子,然戚寧心裏是懷疑的。
人心是最複雜的,軟弱又堅強,然一生中又會遇到很多誘惑,金錢財富,權力地位,折磨生死,改定立場似乎很正常。
無論如何,戚寧都忘不了唐山海要抗日殺敵時那意氣風發的樣子,再看現在,眼神十分收斂了,讓人看不出內心來,一切都披上了一層偽裝,如一層絕不可動手戳破的布。
在這裏,人人不例外,都是演員,都在演戲,把生活過成一場爾虞我詐的電影。
結局如何,勝負怎樣,不走到最後,誰也不知道。
隻能拚盡全力,一往無前。
於是麵上揚起微笑,“這是自然,以後還要唐先生和唐太太多多關照了。”
唐山海臉上展開一抹頗有意味的笑,而後消失不見,點頭道:“舅舅說的是,以後在特工總部,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要相互照顧。”
這樣寒暄下來,就到了與畢忠良等人約好的時間,戚寧等就跟著,與李太太就一起起身往那個包廂裏走。
天空的雪細細碎碎地下,飯店裏暖融融一片。
他們過去時,畢忠良早在那裏坐著了,見了人就迎過來,與他同行的還有太太劉蘭芝,以及行動處一分隊隊長陳深,還有一位孫秘書和他太太,身邊打手保鏢都侯著。
做了介紹,互相寒暄一二,一群人便坐到了飯桌上了。
李默群率先舉杯,眾人也跟隨。他道:“來,諸位。各位同仁前仆後繼,棄暗投明,此乃我新政府之大幸,幹杯。”
戚寧舉杯抿了口酒,心想:能把賣國叛變說得這麼冠冕堂皇的,也就隻有你了。
調侃了陳深這個福將兩句,戚寧便舉杯說:“畢處長,昨日匆匆一晤,失禮了。這次我奉影佐將軍之命在特工總部組建電訊處,還請您多多指教,大家通力合作,為新政府效力。”
畢忠良忙拿起酒杯回應,“戚小姐之言,正是我所想的,特工總部有您加入,也是如虎添翼,必然讓那些延安重慶分子聞風喪膽。”
戚寧抿唇微笑,與他對視一眼,將酒一飲而盡。
李默群輕輕拍兩下掌,稱她是女中豪傑,就勢說起了唐山海,“忠良,你看山海他剛剛來,對這邊的情況也不熟悉,要不這樣,你先帶帶他,在你手上謀個差事。”
畢忠良早有成算,道:“行動處二分隊隊長還有空缺,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太委屈了。”
唐山海立刻道:“職位不重要,上對碼頭跟對人才重要。”
李默群很以為是,聲音揚高了說:“說得太對了!現在是亂世,我恭喜各位,在亂世之中,都找到一條光明之路。”
又舉杯說:“敬各位。”一桌人自然迎合。
下麵又是一通寒暄,李默群以徐碧城在黃埔受過訓的,家裏當個太太屈才,就總務處也為她謀了一個職位。
戚寧無有不應的,隻是看著陳深的眼神,不由思索,那樣子和徐碧城是似曾相識的。
待宴席散,戚寧就穿上大衣,與人一道往外走。
因都住在國富門路上,陳深就開車送三人回去,戚寧回家發現,自己住處與唐山海的地方是鄰著的,走上十來步就能過去,而樓上,窗對著,空著一胳膊長多點的距離,一翻就能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