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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市地靠東南,兩麵環水,早秋時節總纏著點梅雨的腥膩味兒,像這江南的雨老也下不完似的。路上行人稀鬆,幾頂紅黃錯綜的傘支倚著斑馬線匆匆遊走,行車流不斷地迷失於層疊交織的高架橋上,也被這雨水衝花了眼。
林蔭路443號,弄堂院落中。
“十四弄”是一家老牌的滬係私房菜館,位置隱落於市井之中,以一襲蘇式院落為置景,門口石獅子口中含著幾柱線香,層霧交迭,頗有一番書香氣息。據說每晚隻接待十四桌賓客,菜單隨緣,桌桌皆為座上賓。
包廂之內,燈紗搖曳,觥籌交錯。
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摘掉鴨舌帽,最先熱情的串場打起招呼:“害,我就知道得是什麼大生意,約在這場合,剛進門還給我嚇著了,還好是老熟人。”他拍拍中空的禿發,拉著身邊兒ol裝扮的兩位女人開始聊天。
“是啊陳哥,我們賬號今年的kpi還全靠您呢,以後有什麼消息,可得先照顧我們‘紅聞’呀。”戴眼鏡的女人年齡稍大些,跟坐在椅子旁邊的高馬尾女人使了個眼神,後者實相的遞上兩杯酒。
一句“合作愉快”消散在酒杯碰撞間。
包廂的賓客多半是熟人,少說也是職場中打過幾次照麵的,幾句寒暄後便紛紛熟絡起來,握著酒盞四晃著打起招呼來。
話題嘛,無外乎圈內什麼人盡皆知的八卦消息——誰誰誰又劈腿,或傍上大款,某個片場耍大牌一類。虛實摻雜,跟家常便飯似的一齊落入囊中,難分真假。
“害,拍是拍到了,但誰敢發啊,人背後金主可是有身份的,真得罪了估計我這連人帶機器得一塊消失了。”陳哥被敬了幾輪酒,腦殼發暈,氣不過似的悶頭紅臉地站起身來:“不就是有幾個破錢嗎,看不起誰呢,真惹急了我全給他抖落出去。”
桌下的幾個小年輕按耐不住性子,匆匆拿酒又給他滿了上去:“就那個王小花唄,那傳聞都是真的,您再給說說唄?”
“可不就是嘛,那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啊。”
“得了吧,那又沒個照片,光動嘴誰不會說啊,發出去又得被罵。”
“那你也沒少編。”
台下卯著勁拌了幾句嘴,一來是想壓壓對家的威風,二來也順帶著烘托個氛圍,從陳哥嘴裏套出幾句話來。
營銷號嘛,添油加醋的講上幾句也就是真的了。誰不知道這年頭的推送全靠噱頭和惡俗來博人眼球呢,他們賺個小錢,群眾看個熱鬧,雙向互利,誰還真在意真的假的。
“那個王小花啊,”陳哥一甩手,看向角落裏背著雙肩包的年輕姑娘:“誒誒誒,你是哪個公司的啊,沒見過你,別是過來搞事的。”他一揮手,人們也跟著回頭納悶起來。
得,陳哥撓撓頭,得虧反應快,不然真兜不住這嘴。
年輕姑娘蜷在椅子上,雙肩包都沒落地,怯生生的捏著校服角往後退了退。
“是,我也沒見過。”眼睛女推了推鼻托,“小姑娘,你哪家公司的,實習生?”
姑娘聲音怯怯的:“我不是…我是過來給菠蘿娛樂做采訪的。”
底下人聲靜了一會兒,四下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推出來位穿著灰色polo衫的男青年,拽著把凳子坐在姑娘麵前:“那個,小姑娘啊,菠蘿娛樂早幾年就關門大吉了。”
他清清嗓子,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名片:“我還是他們總監呢,親自看著倒閉的。你說說吧,誰讓你來的?”
女孩沒了聲,抿著嘴澀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