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王的臉上蒙著一層藍紫色的色澤, 那顯然是死物才有的顏色。麵部皮膚從下方看過去透出灰敗的觀感,如果不仔細去看,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由於貝殼王冠上還鑲嵌著瑩亮生輝的珍珠, 這些珍珠好似一盞又一盞的小燈泡,從發際線處散發著瑩潤的亮光,如此一來便給這張本應毫無生氣的精致麵容打上了光芒。
珍珠映照的瑩潤光芒柔和了海妖王的輪廓,令沈一行麵容獨有的淩厲感變得模糊了,遠遠的這麼乍一看過去, 原本應是藍紫發灰的臉龐竟然透著玉石才有的光澤。
塔頂的那張臉仿佛有柔光籠罩, 眉目都透著溫潤,看起來栩栩如生。姚臨淵睜大眼睛盯了半天,看的眼睛都有點發酸了,才終於確認下來那裏沒有任何骷髏頭,剛才自己恐怕是產生了什麼奇怪的錯覺了。
觸目所及絲毫不見那些詭異的藍血和腐爛屍蟲的蹤影,這錐形塔頂端高懸著的就是個正常的海妖王圖騰。
姚臨淵剛剛被腐爛頭顱嚇到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
在他心裏放鬆的片刻, 隻有潛意識深處還隱隱覺得有哪裏似乎不大對勁, 但是這一絲僅剩的防備也隻是短暫地浮現片刻, 轉瞬就被其他思緒掩蓋了下去。
姚臨淵完全沒有意識到,隻是放鬆心神的片刻, 就足以讓一直籠罩著他周身的幻境尋到破綻, 從他本人身上引誘出來更多的心底畫麵——
很快, 在高塔旁邊傻站著的姚臨淵很快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方才那將姚臨淵從骷髏塔“夢魘”中喚醒的人朝他走近了,姚臨淵發現那人一隻眼睛被黑布蓋著,外表看上去是個精明壯實的糙漢。
“喂,你沒事吧?站著發什麼呆呢?”
姚臨淵看著對方並不算年輕的麵孔,沒被蓋住的獨眼隱隱有精光藏著,姚臨淵心知這人不好應付, 表麵盡量露出懵懂又小心的表情。
“這位前輩,你……知道這是哪裏嗎?這好像不是我的目的地。”
姚臨淵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不安,還時不時悄悄觀察這糙漢的臉色,看著很是小心翼翼。
如果隻看他現在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那張端正的臉上有些惴惴不安的表情反而會令人放下警惕,心生出助人為樂的衝動。
糙漢老章魚:“……”
即使老章魚知道他們身處在姚臨淵心底聯想出來的幻境,也早就知道此人極惡劣的秉性,從這家夥此時小心翼翼的臉上卻是一絲破綻都看不出來。
一想到這人的真實麵目,老章魚就忍不住攥緊了手掌,指甲掐進肉裏,隨著難以抑製的憎惡,明明一直壓抑得很好的負麵情緒開始顯露,有了一個開端,心裏無數暗黑的陰霾滋生出來。
老章魚沉浸在忽然升騰起來的負麵情緒之中,還沒有意識到其實這些都是黑色屋帶來的效果。黑色屋的效果對於每個受刑的犯人都是相同的,既然會勾起姚臨淵心底的幻覺,那麼自然也會影響到此時也在黑色屋內的老章魚。
姚臨淵見這糙漢聽到自己提問後遲遲不言語,疑惑地看向他:“前輩……?”
糟糕。
老章魚之前已經了解到了黑色屋這個程序的厲害,但是也沒有想到自己隻不過是剛和姚臨淵剛碰個麵,心緒這麼快就受到了影響。
他可不能讓一切功虧一簣。
眼看著自己臉上要露出異樣,為了不讓自己眼底的情緒泄露出來,老章魚轉移視線看向高處,和姚臨淵探究的目光錯開。
老章魚這一抬起眼,就看到不同尋常的一幕。
在他遙遠的記憶裏,那永遠靜靜掛在貝殼錐塔之上的海妖王圖騰,正在發生細微的變化。那在千百年間都如死物一般的美人頭顱,在他望過去的時候,忽然變得不同了。
原本一直闔著的眼皮顫了顫,睫毛緩慢輕抬,在狹窄的縫隙中露出一雙冷灰色眸子。隻是由於瞳孔的大部分都被眼簾遮著,令這雙眼的主人看起來十分懶散。
冷灰色的眼睛以極慢地速度轉動,看向老章魚和姚臨淵的方向。那轉動的感覺莫名令老章魚聯想起來了深海監獄裏的攝像頭,準確來講,很像是監視攝像頭球麵鏡頭機械的扭轉,仿佛一個大型人偶,帶著無機質的冰冷機械感。
但當與冷灰色的瞳仁對上,才能感受到那雙眼中攜帶的神色,與那位沈獄長一模一樣。
明明像是懶洋洋的不經意對視,老章魚卻在對上那雙眼睛的時刻渾身一震,腦海中像被千百根針紮穿了,一刺一刺的鑽疼。一下子整個人立刻從暗黑的情緒中清醒了過來。
一道近乎囈語的聲音在他腦海裏響起:“別忘了你答應過的事,如果你這麼輕易就被幻覺影響了,那你馬上就會輸給姚臨淵。”
老章魚使勁眨了眨僅剩的獨眼,這次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該死,別的都好說,讓他在這種情況下輸給姚臨淵,隻是想想那個場景,老章魚就覺得簡直比直接要他的命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