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是菩提幼樹。
它將這株菩提幼樹往它身後的空地裏隨意一插。
那本來不及人高的菩提樹入土便紮根,迎風便長,不過眨眼的功夫,這菩提樹就長成了一株鬱鬱蔥蔥,幾乎將四分之一個法場地遮蓋了的繁茂植株。
這株菩提樹剛剛長成,便有一道碧青碧青的靈光光柱自遠方躥來,落到菩提樹濃密的樹冠上。
清見大和尚抬眼見得這道靈光,臉皮禁不住一個抽搐。
旁人不知,他還能不清楚麼?這道與這株菩提樹同出一源的靈光光柱,分明來自他天靜寺的後山所在,來自他們寺裏的那株菩提樹!這麼柱大的一道靈光光柱,也不知道下一次的千佛法會會是個什麼情況……
清恒大和尚瞥了他家師兄一眼,不等清見大和尚注意,便飛快地將目光撥開了。
清見大和尚簡直要被自家師弟氣笑了,他狠狠地瞪了他兩眼,才算是去了胸中的那一口鬱氣。
不然,即便他是天靜寺的主持,又能怎麼樣呢?
他是能阻止得了後山那株菩提樹,還是能攔得下麵前的這株菩提樹?是能找淨涪這個師侄討回些什麼?
他拉得下這個臉麵麼?!他能那樣做麼?!
不能!
都不能!
甚至他想來個眼不見為淨都做不到。
他舍不得啊。
心下搖搖頭,清見大和尚多看了那株升騰著湛青靈光的菩提樹兩眼,便和其他大和尚一般,將目光轉到淨涪的那尊虛淡金身佛陀上。
那尊金身佛陀全不看它身後那株靈光升騰的菩提樹,它垂落目光,直視著它身前的淨涪,然後平平靜靜地向前伸出雙手。
淨涪仍自閉目靜坐,但他身前卻有一道金光托著一部薄薄的經典飛了出來。
那道金光帶著這部經典落在金身佛陀張開的手掌上,才消散了個幹淨,露出內中那部貝葉經典。
場裏場外,幾乎每一個眼力超出常人的修士,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部貝葉經典上露出的幾個鎏金文字。
《金剛般若波羅蜜經》。
到得這個時候,先前一直閉目靜坐的淨涪才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直視著下方萬千信眾,迎上所有投注過來的目光,道:“弟子修行時日短淺,縱得世尊青睞,親授《金剛般若波羅蜜經》,卻不以為自己能與天下宣講這一部經典。然則這一部經典既在景浩界中,若一直未能宣示於眾生,弟子亦愧對諸位,愧對世尊,故弟子思慮多日,終定於今日,盡弟子全力,將昔日世尊講解《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經文勝景複現於當前,與眾位同道一觀。”
早已知曉淨涪今日決定的清篤、清顯、清鎮等妙音寺的大和尚也就罷了,其他大和尚乃至更遠處觀望的景浩界各位修士卻都是一驚,心下猶疑不定。
淨涪他竟然是要在今日將世尊與他宣講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情景複現出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這個淨涪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在那一刹那間便已百轉千回的權衡顧慮過後,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接連地浮上眾人的心頭。
如果這個淨涪和尚說的是真的,那他到底能夠浮現出世尊宣講《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幾分精髓?他們……又到底該不該聽這一場講經?
最後的那個問題,更多是道門、魔門乃至散修各脈修士的顧慮。
宣講《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可是佛門的世尊啊,哪怕淨涪這個年輕和尚能夠複現出來的僅僅隻有真正世尊的些許皮毛,那也是佛門的世尊啊,他們真要聽了這一場,他們的道基真的不會出問題嗎?
真的不會……從此讓他們生出向佛之心嗎?
聽,還是不聽?
淨涪可不理會這些顧慮與遲疑,他說完那一番話之後,雙掌合十,清唱一聲,“南無阿彌陀佛。”
佛號聲落下的刹那,淨涪又一次闔上了眼睛。然則,他身後的那尊虛淡金身佛陀卻也在這個時候睜開了雙眼。
它一手捧著那部貝葉經書,一手當空劃過一道弧線後,點落在那貝葉經文上。
貝葉經文上的鎏金文字升起一道金色佛光。
那金色佛光非常細微,在淨涪的那尊虛淡金身佛陀麵前幾乎隻若一道微薄螢光,卻燦爛到刺眼,幾乎讓人不可直視。
可這法場中,也沒有誰甘願別開自己的目光。
這是一場難得的機緣,沒有哪個佛門弟子舍得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