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元年的最後一日,梁山泊畔,東山之下的一處窪地中,宋江望著前方浩蕩無邊的水麵,眼神絕望,心中泣血。
鄆城縣外,隨著郝思文三千騎兵到來,宋江的敗局便已經注定,數日以來,宋江麾下的兩萬大軍已經消耗殆盡,此時跟在宋江身邊的隻剩下李逵與千餘殘兵。
敗在關勝與郝思文手下,宋江就算是再不甘心,也隻有認了。
但真正叫宋江悲憤的,卻是孫立那廝,原本孫立帶著一萬兵馬在黃泥崗牽製周昂,而就在郝思文與關勝兵馬到來之後,孫立便果斷的改弦更張,投降了周昂。
而在孫立的一萬兵馬裏,有兩千人馬,乃是宋江麾下所有的騎兵,隨著孫立投降,沒了這兩千騎兵,宋江就算是想跑都跑不了,隻得節節敗退,最後被關勝與周昂的數萬人馬,圍困在這梁山泊畔的東山之下。
命隨年欲盡,身與世俱亡!
這首後世文天祥寫在人生中最後一個除夕夜的短詩,恰如宋江如今的境遇,然而文天祥為的是“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民族氣節;宋江卻是為過往的所作所為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
“啊!”一名親衛慘叫一聲中箭倒地。
李逵一聲困獸怒吼,嗬斥著其餘的親衛聚攏的更為密集,將宋江團團護衛在中間。
宋江深深吸了一口氣,周圍的情況他已經看得清楚,關勝將這周圍包圍的裏三層外三層,顯然不打算給宋江任何一點兒突圍的機會,而且現在關勝也並沒有打算隻圍不攻,而是仍然步步緊逼。
這窪地雖然沒有山林之中那麼危險,但是也不是什麼好去除,敵人的弓箭手埋伏在周圍的林子中,可以輕鬆的居高臨下射殺任何一個露出破綻的目標。
甚至還有的箭法高超的,已經開始嚐試能不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射中宋江和李逵,剛才的那名親衛就是一個很明顯的犧牲者。
環顧四周,宋江心中有些惶惶然,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無力感,這裏或許就是自己的埋骨地了。
四周是突圍不出去的群山與敵人,自己被困在窪地之中,這樣的戰況宋江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一個再經典不過的戰例——長平之戰。
當時的趙括也是被武安君白起圍困在長平的穀地之中,進退不得,最後隻能以四十萬大軍投降,使得趙國元氣大傷,再無力阻止秦國,而趙括也成為千百年來的笑柄。
宋江一直以“紙上談兵”為恥辱,隻是沒有想到今天自己竟然落到了和趙括一樣的地步。
或許,自己連趙括都比不上啊······宋江心中重重的歎息一聲。
“公明哥哥,晁蓋那廝看咱們笑話來了。”
李逵雙目赤紅,指著前方突然出現的一麵旗幟,聲音如受傷的野獸一般。
而宋江神色怔了一下,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在對麵的山坡,那一麵飄揚的“晁”字旗緩緩升起。
這一麵旗幟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抽走了宋江所有的精氣神。
對於宋江而言,“晁蓋”這個名字是無論如何都無法避開的,當初宋江之所以從官吏變成強盜,是因為晁蓋;當初在梁山上兄弟鬩牆,將過往十數年積攢下來的“及時雨”名聲葬送,也是因為晁蓋;甚至於東平府下、梁山泊畔,被祝彪擊潰,被錢伯言瓜分招安的屈辱,宋江也記在了晁蓋身上。
宋江與晁蓋之間,有恩有怨,從結義兄弟到血海深仇;如此情況之下,宋江最難麵對的人,怕是就是晁蓋了。
“各部收攏,死戰!”宋江雙手顫抖,聲音有些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