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汗冷靜自信地朝那些坐著的人們走去,向他們打招呼,並在火邊坐了下來。
蘇夢帆沒辦法,隻能學著他的樣子,坐在他的旁邊。
“……他在檢查自己,發現在他手上也有同樣的疹子,腋下有什麼東西在膨脹,非常難受。想象一下多可怕,該死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反應。
有些人開槍自殺了,還有一些瘋了似地要抱住別人,好像那樣他就不會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有些人跑出5號地鐵環線,跑到隧道裏的封閉區以便不感染別人……花樣百出。
有個人看到這些情形,問他的醫生:我有沒有辦法別那麼難受?醫生很堅決地告訴他:沒有。這個疹子出現後,就隻剩下兩周的生命了。
我看到,營長此時悄悄地從槍套中拔出馬卡洛夫槍,以免這個人發狂……”
說話的是一個較瘦的老年人,他穿著棉襖,下巴上胡子拉碴。他灰色的、充滿淚水的眼睛望著周圍的人們,用顫抖的聲音焦慮地向他們講述著這些。
盡管蘇夢帆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他所講述的情形和這個原本喧鬧的人群突然陷入沉默使他戰栗。他悄悄地問可汗怎麼回事,以分散注意力。
“他說什麼呢?”
“瘟疫。”可汗沉重地回答,“已經開始了。”
這些話讓他想起腐臭的屍體、火葬場的焦味、喪鍾的回響和手動機車汽笛的哀號。
蘇夢帆剛剛在書上看過這種致命的傳染病。
在他小的時候曾目睹過這種病災,那些畫麵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記憶裏,甚至他童年與之相關的恐懼的夢境至今還在重複著。
因此,當他聽到“瘟疫”這個詞的時候,他感到後背發涼甚至有些眩暈。
他沒有再向可汗打聽更多,卻特別注意這個穿棉襖的瘦男人講述的故事。
“但是裏茲不是那類人,他神誌清醒得很。他安靜地站在那裏說:‘給我一些子彈,我要走了。我不能再和你們一起待在這裏了。’我聽到營長鬆了口氣。
很明顯,如果那個人病了,即使他是自己人,殺掉他也是必須的事。他們給了他兩號角的子彈。
然後,他朝東北方走去,走出阿衛阿莫托。我們再沒有見過他。
但是營長問醫生,多久病會發作。醫生說潛伏期是一周,如果接觸它後一周沒有反應,那麼你就沒被感染。
因此,營長決定:我們離開車站,在隔離區待一周,看看結果如何。
我們不能在5號地鐵環線內——如果感染了5號地鐵環線內的人,整個地鐵係統的人們就都完了。
因此,我們離開了一周的時間。
我們甚至遠離彼此——因為我們也不知道誰已經感染了。
有另一個人,因為他愛喝酒,我們都叫他杯子。因為他曾經與裏茲一起居住過,每個人都離他遠遠的。
每當他走近一個人,那個人就會跑到車站的另一頭。有些人甚至用槍口指著他,讓他離開。他杯子裏沒水喝了的時候,那些人會分給他一點兒——他們將水放在地板上,然後走開,沒有人肯靠近他。
一周後,他失蹤了。人們說法不一,有些人甚至說他被野獸叼走了。但是隧道裏很安靜也很幹淨。
我認為可能是他發現自己長了疹子,腋下也感到疼痛。
所以,他走了。之後我們隊伍裏再沒有人被感染了,我們等了更長一段時間,營長親自檢查了每個人,確定每個人都是健康的。”
蘇夢帆注意到,盡管他保證後來部隊剩下的每個人都是健康的,故事講述者的周圍還是一下子沒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