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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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驕陽盛夏,窗內旖旎如春。

曲生樓二樓的天字號雅間裏,臨時搭起來的高台被紅白兩色的輕紗攏住,透過朦朧的輪廓,能隱約看到幾個清瘦的身形在調試著手中琴蕭,還有時不時傳出來的幾曲小調。

台下擺著桌椅和長榻,小幾上擠滿了瓜果茶點,儼然是把這房間當成了戲台茶樓。

而台下唯一的觀眾是一個穿著杏黃短衫,水綠襦裙的少女,雲朵似的披帛斜搭在腰上,一把團扇覆在麵上,像是在午睡。

裙擺落在地上,長發垂落肩頭,從遠處看是美人如畫。

走近了才會知道,美人的一雙長腿實際上是側搭在椅背上,沒骨頭似的在長榻上倚著。

輕蝶敲門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自家公主這毫不矜持文雅的坐相。

好在台上的人都知道規矩,不敢亂看也不看出去亂說,她無奈歎一聲,端著酒壺走近。

雲簇聽見聲音,伸手將扇麵挪開,露出那雙嬌如星月的雙眸。

額前戴的紅寶石額飾垂在眉心,更顯美豔俏麗,她分明隻是隨便抬了抬眼,卻讓人感覺,她眼裏有細碎的光。

輕蝶將手裏的東西放下,低聲在她耳邊稟報道:“京城又來信了,皇上和太子都請您早日回京。”

聽到“京城”這兩個字的時候,雲簇長睫動了動,遲疑了一瞬,道:“就說我病了,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來,不能回去!”

說完,她示意輕蝶將桌麵上的雜物挪開,然後給自己認真斟了一杯酒。

輕蝶:“……”

台上的帷幔正好在此時緩緩拉開,樂聲跟著響起,四個穿著廣袖長衫的少年翩翩起舞,柔美且不失硬氣,絲毫不輸宮中的舞女舞姬。

雲簇沒再說話,似乎已經沉浸其中。

輕蝶無奈,但也知道自家主子下定的主意是誰也改變不了的。

她不再勸,轉身想要退出去,結果才剛一站起來,房門就自己開了。

一個穿著墨色錦袍的年輕男人立在門口,豐神俊朗,表情卻不大好看。

雲簇下意識往外望,卻在看到他的瞬間,唇邊的笑立馬僵住,“……三哥?”

雲簇的三哥,帝後的第三子,隋王雲治。

輕蝶也愣住,忙跪下去見禮,“……三少爺。”

跳舞的小倌也都停下,被雲治冷峻的視線一掃,不知所措地跪下見禮,卻不知要說些什麼。

雲治的眼神更冷了,垂在腰側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雲簇立馬捕捉到,拎著裙擺撲過去抱他。

想都沒想,雲治立馬攬住她的腰背,怕她撲空。

“三哥,我好想你。”

小姑娘聲音又嬌又嗔,明明知道是借撒嬌來轉移話題,雲治卻一點辦法沒有。

他反手將房門關上,另一隻手去捏她白嫩的耳朵,麵上嚴肅,眼裏卻已經帶了笑,“想我還不趕快回家,病了?爬都爬不起來?”

雲簇小聲呼痛,委屈道:“還不是你們逼我嫁人?”

真是被寵壞了,一張口就是顛倒黑白,雲治又氣又笑:“誰逼你了?”

雲簇理直氣壯:“阿爹!”

她是今上順平帝唯一的嫡女,父兄手心裏長大的明珠,這十六年一路順遂,唯有一點不大滿意。

她有一個從未謀麵的未婚夫。

是世代鎮守嶺南的撫南王府二公子,名沈慕,今年十八。

雖然雲簇心裏不情願,但這樁婚事是她祖父在位時定下的,沒那麼容易退掉,隻能一拖再拖,一直拖到現在。

往常都沒什麼人提起的,但或許是因為雲簇已經滿了十六歲,所以催她成婚的人越來越多,就連一向對這樁婚事不滿意的順平帝,都流露出了默許的意思。

雲簇如臨大敵,一連幾日都夢到有人強綁了她上花轎,拜堂成親。

雲治看她這副憤憤不平的樣子,說:“誰敢逼你成親,一言不和就離家出走,還跑到這麼遠的江北來,不怕遇到危險?”

說到這的確有些理虧,雲簇小聲嘀咕道:“江北是我的封地嘛……哪裏算是出走,再說大哥肯定會派人保護我,怕什麼。”

雲簇再後退兩步,堅決不肯妥協,“反正我就是不想嫁人,更別提我和那姓沈的連麵都沒見過,圓的扁的都不知道,就這麼嫁到千裏之外的嶺南去,萬一他真的是個醜八怪,又或者是個人品惡劣、不學無術的紈絝,那怎麼辦?”

雲治無奈道:“……沈家世代忠良,二公子又怎會是個紈絝,更何況幾年前我見過他一次,模樣清俊出眾,還算配得上咱們的大小姐。”

雲簇仍有理由,嘀嘀咕咕地不滿意,“長得好看又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

雲治說不過她,隻得道:“就知道你不會輕易回家,臨行前大哥吩咐了,等我從川南回來,再接你一起回去,至於成親的事,等你十七了再說。”

雲簇將信將疑,“真的?”

雲治揉揉她的腦袋,嗔道:“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說完,像是要證明他這話的真實性似的,一直侯在外麵的小廝敲了敲門,催促道:“主子,咱們該啟程了,周公子已經在城外等了半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