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霄宗的太上長老,諸承淵飛升失敗了。
天霄宗,是修真界第一大宗。
諸承淵,是庇護人間千年,屹然不動的正道魁首。
諸承淵劍封魔淵,踏平妖川的事跡流傳人間無數年,凡間上至皇室,下肢無數百姓將這位劍尊供上生祠,日日祭拜。
這位劍道至尊飛升失敗的結果,更是讓無數人惋惜悲痛。
諸承淵飛升失敗後,不僅凡間人人縞素,就連修真界的無數宗門,都行尊者喪禮。
各大宗派大關門扉,嚴加看管弟子,大能更是深居簡出,非必要不出宗門。
不過各大宗門的這番做派,並不是純粹出於哀悼。
隻因一條謠言在修真界中隱隱流傳——
飛升失敗的諸承淵,並沒有在雷劫中死去。
這位驚才絕豔,鎮壓修真界千年的正道魁首,還有一絲殘魂留存。
隻是因為心念自己的弟子,才遲遲不肯徹底散去。
這個謠言看上去是如此滑稽,如果放在百年前,即使是對諸承淵這位正道魁首抱有最大偏見的魔門,都不會信這種無稽之談。
諸承淵,風光霽月,不近人情的正道第一人,怎麼可能僅為一個門下弟子做到這種程度?
隻是放在百年後,在親眼見證了諸承淵護短至極,為了祈懷月做出的踏平魔淵,滅盡大半妖族的種種不可思議的事跡後,各大宗門的掌權人甚至覺得這個謠言實在過於“溫和”了。
觀淵劍尊飛升失敗,遲遲留下一縷殘魂不肯散去,恐怕不僅是心念自己的弟子,隻怕還擔心修真界中不安於室的各大宗門,會在他離世後,欺辱他的寶貝徒弟。
用句淺顯易懂的話來說,觀淵劍尊,恐怕就是在釣魚執法。
誰敢在他殘留之際,欺辱這位正道魁首生前最心愛的弟子,隻怕修真界最恐怖的一劍,將會在觀淵劍尊的護短史上,添上最後一筆。
即使是諸承淵彌留之際,在修真界第一人的最後一劍前,也無人敢掠其鋒芒。
因此這些時日,別說是修真宗派,就連凡間的妖魔兩族都是前所未有的安分。
……
天霄宗的觀淵峰上,山峰中秘法搬運成的汪洋大澤上,雲霧繚繞,清光躍動,浮空矗立著劍氣環繞,鋒銳無匹的陣法護衛的雲月秘境。
雲月秘境中,自成一方靈氣濃鬱,山巒綠野,平和幽靜的修煉聖地,無數或富麗堂皇,或森嚴恢弘的宮殿群屹立其中,仿佛超凡脫俗,自成一界的仙府人境。
可曾經在雲月秘境伺候的仆役傀儡,在諸承淵飛升失敗,殘魂落入雲月秘境後,卻被祈懷月全部遣散。
如今的雲月秘境中,隻剩下祈懷月和諸承淵兩人。
主殿之中,雪白澄淨的極品玉石光可照人,殿堂中亮如星辰般的億萬明珠,如曜日當空,宮牆上的龍鳳雕刻,詩詞壁畫,更是千年中無數匠人留下的珍品。
無數妖族,魔族的藏品,都彙聚在這一方仙宮中,被諸承淵當成是送予他弟子的禮物,連同這處修真界第一人親手布置的頂級法陣,一點點鑄就而成的雲月秘境,都被送給了祈懷月。
然而傳聞中,那位被觀淵劍尊寵得無法無天,任性驕縱的小弟子,祈懷月,卻沒有一點心思放在這些外物上。
因為此刻,他的師尊就站在殿中,站在距離他兩步之遙的位置。
如同過往的每一個日夜一樣,觀淵劍尊墨發半束,站立在銀白的玉磚之上,巋然不可撼動的氣勢如同山嶽重鋒,修長冷白的指尖按在腰間的觀淵劍上,冷凜淡漠的麵容,更似高不可攀的雪中冷月,無情無欲,亦讓人心生畏懼。
然而祈懷月已經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師尊。
萬道雷劫中,即使是強大無匹如他的師尊,也隻能剩下一道殘魂。
諸承淵如同點墨般漆黑的眼中銀芒流動,其中蓄勢待發的劍芒,僅僅是散發出一縷氣息,都足以讓人心神顫抖。
然而當觀淵劍尊看向他最心愛的弟子時,即使是失去了大半神智的殘魂,也下意識地收斂起了外放的鋒利劍芒。
“懷月,你想殺誰?”
諸承淵看著祈懷月,冷冽的聲線如同冰珠落入玉盤。
祈懷月隻能像過去十數天裏的每一次一樣,輕輕搖頭。
容顏清絕明麗,比起真人,更像是奪天地造化而成的少年,長睫微顫,淡色的眼瞳裏湧動著水光,蒼白失血的神態,比麵前殘魂狀態的觀淵劍尊,更加沒有活色。
祈懷月看著麵前的殘魂,卻露出一個乖到讓人忍不住心軟的笑容。
“師尊,我誰也不想殺。我隻想——”
“……您能再呆久一點。”
於是,諸承淵的這道殘魂,就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過了十天。
即使在他閉上眼時,這道目光也從未有過半刻離開。
可現在,即使是修為遠遠不如諸承淵的祈懷月,也能看出,他的師尊,已經到強弩之末了。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下一刻……
祈懷月本以為他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