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碰瓷(1 / 2)

“這不科學,”站在一輛早該報廢的桑塔納邊上,馬虹抹了一把臉上的臭汗,嘴裏嘀嘀咕咕的說了一句。

作為一個隻有初中文化的半文盲,馬虹實際上不太理解啥叫科學,他充其量也就認得這兩字,不過隻要碰上稀奇古怪的事,他就喜歡把這句話拿出來念叨念叨,不為別的,就因為這麼說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倍兒有文化,似乎連IQ都噌噌的往上長。就像......就像抽水馬桶,這句口頭語一出來,就跟擰了衝水閥門一樣,智商嘩一下子就上來了,精彩的緊。

嘀嘀咕咕的抱怨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當然,更並不可能讓老天爺把將近四十度的高溫降下來。

抖抖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的半袖襯衣,馬虹低頭看看襯衣左胸位置那個“天宏棉紡”的標誌,稍一遲疑,索性把扣子解了,襯衣脫下來,光著膀子鑽進車裏。

“天宏棉紡”是個工廠的名字,也就是馬虹現在工作的單位,名字一聽就知道,這是個棉紡廠,規模也不小。馬虹在廠裏的後勤工作,當然,這是好聽的說法,說得直白一點,他其實就是倉庫的幫工,每月領七百塊工資的臨時工。

快報廢的桑塔納倒是也有空調,除了夏天吹熱風,冬天吹冷風之外哪都挺好。還別抱怨,就這麼個破車,馬虹輕易也上不了手,要不是今天有公事出來跑,這車等閑也輪不到他來開。

踩著離合,車子發動起來,伴隨著那大功率發電機般的噪響,一股濃鬱的汽油味瞬間便充滿了車廂——開這輛破車可得小心著點,坐在車裏就像是坐在汽油桶裏的感覺一樣,總讓人提心吊膽的。

馬虹坐在駕駛座上,歪頭開著車窗外麵的後視鏡。他得在這把車掉個頭,回棉紡廠去,可是那凸鏡上蒙滿了灰塵,不細看什麼都看不到。

他正在這兒探頭探腦的打量著,就感覺車身陡然間震了一下,隱約間似乎還有人“哎呦”叫了一嗓子。猛然回頭看一眼,我草!咋地,碰瓷?!

就在車子左前方,靠近公路牙子的地方,一輛同樣破破爛爛的電動自行車歪靠在車身上,卻是看不到騎車的人在哪兒。

這麼話說的,還沒動車呢就撞人了,不是碰瓷的還能是什麼?

要是一般人碰上這種事,第一個反應應該就是心裏咯噔一下,不說登時麵色大變吧,至少也不可能笑得出來,可馬虹偏偏就笑了,而且笑得很開心,這說明了啥?很簡單,這就說明了他不是一般人......

說句不違心的話,馬虹在譚城這個地方,不,準確的說,是在如今這個世界上,他什麼都可能會怕,可就是不怕惹上麻煩,不為別的,就因為他惹上的麻煩以及惹過的、即將惹上的麻煩實在是太多了。

十五歲父母雙亡,一個人從大山溝子裏跑出來討生活,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做了十年的盲流、三無人員,還有什麼事沒有碰上過?打過架,也挨過打;捅過人,也挨過捅;偷雞摸狗的事時常做,看守所時常去,別說什麼幾“進宮”,那玩意已經不流行了。混到現在,馬虹都不怕警察了,警察反過來倒有些蹙他——倒不是說警察會怕他一個小混混,主要是煩他,看見他就頭疼。

就這麼一個蒸不爛、煮不熟的二愣子,偏偏有人不開眼跟他這碰瓷,這真是......歪頭想想,馬虹真是不想樂都不行。

沒前途啊,沒前途......如今這碰瓷黨都墮落到這份上了?碰瓷假摔都不找個好目標,一輛破破爛爛的桑塔納,就快到除了車輪不動哪都動的地步了,車主身上還能訛出幾個錢來?

跟個旁觀者似的坐在車裏,馬虹等了幾分鍾,也沒見車前麵有人爬起來,感情這碰瓷的大哥眼力勁雖然不行,卻很是敬業。

馬虹心裏正想著呢,車外有人靠過來,曲著手指頭梆梆的敲窗戶,隨後又大聲嚷嚷:“你這人怎麼回事,沒看到撞人了?咋還不下車?!”

呦!還有捧哏的,這是團夥啊!

馬虹在車上坐不住了,他推門下車,連站在敲窗戶的人長什麼樣都沒看,伸手就在對方胸脯上一推。

馬虹的個頭不是很高,撐死也就是一米七五、七六的樣子,身材也不是很胖,但一身都是結結實實的腱子肉,赤著的上身,肌膚是健康的古銅色,那是常年在街頭上混、在廠子裏幹體力活練出來的。

別看他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推,使得力道也不像是很大,可敲窗戶的小子實在是太單薄了,足有一米八多的個頭,跟個竹竿似的,被他一把推得向後趔趄幾步,咕嗵一屁股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