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前一天下午,那時江槐夏已經回到了南平巷。
小小的屋裏幹幹淨淨,一看就定時有人來清掃過,沈驚春晚上會住在這作陪,江槐夏去了隔壁收拾奶奶的房間,換上新的床單被子,雨過天晴後的冬天突然升起暖洋洋的太陽,照在人身上分外暖和。
忙了一下午,重新把自己房間整理了一遍,添置了一些東西,即使這間屋子可能以後沒有人住,她還是希望有點人氣。
她拉開一個行李箱,打開書桌櫃子,雜七雜八的書籍接二連三掉出來,窗戶還開著,有風過境,木桌上的紙頁被翻得簌簌作響。
寒風刺骨的十二月冬,她好似聽到了蟬鳴。
她收拾書本的動作一愣,被膠水定住般,視線牢牢黏在那擱置在台麵上的,被厚重英語字典壓在中間的薄薄信封,露出小小一角。
她頓了下,拉開椅子,背對著窗台,耳邊的碎發被風挑起,有幾縷落到了細細鎖骨上。
隨著字典翻開,那一封信攤開在她眼前,淡淡的墨香,空氣中糅雜幾分熟悉冷淡的鬆木香。
江槐夏眨了下眼,指尖觸摸著,字跡如風雲翻飛,勁骨畢現,類似於行草書的結合。
明黃色信封外麵隻有一行字,和一個署名。
-marryme?
——靳熾的二十二歲情書。
她靜默好久,從筆筒裏抽出一支筆,低頭,從容緩慢地寫下答案。細白手指捏緊筆尖,黑色碳性墨水沾上紙,瞬間暈染,她嘴角掛著笑,一字一頓認真落下回複。
外頭昨日烏雲被今日晴空驅散,鳥兒們都去找暖和地段冬眠了,巷子安靜一片,冬季天黑得快,白日短,少女背後的晚霞逐漸沒入地平線,她放下筆。
婚禮前一天晚上,江槐夏又激動又緊張,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都是以前上學時的景象。
遮天蔽日的梧桐樹,學校食堂邊的小賣部,放學後作伴的晚霞,還有那個閃閃發光的少年。
半夜睡不著,一盞夜燈貼在牆壁,橘黃暖光在白牆上投下玫瑰的樣式。
這個點,人們幾乎都睡了。
他應該也休息了吧?
江槐夏躺在床上想。
她心生一念,點開那個被黑色包圍的頭像,備注換了。領證那天回來路上,車載音樂剛好放到summer這首歌。
彼時她兜裏揣著兩個紅本本,熱乎乎的,靳熾在開車,心情很愉悅,在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忽然一把將她兜裏的結婚證拿了出來又重新裏裏外外看了個遍,江槐夏笑說:“也沒見你看合同的時候有這勁頭。”
男人笑了笑,自然而然把紅本子揣進自己西裝內側口袋裏,捂在心口,正對著心髒,伴著脈搏跳動。
江槐夏在一邊笑地沒邊兒,少見他這幼稚心性的時候,覺得特好玩特幸福。
他側頭看過來,懶洋洋輕佻眉眼:"想了一下,這兩本子有點可憐。“
“怎麼?”
“要在家裏密碼箱呆我倆的一輩子,別說,有點辛苦。”
江槐夏:“那還得麻煩靳先生好好保存了。”
“當然。”
那天回到家,她偷偷給他改了微信備注——summer,夏天。
窗戶壓了一個小口,細潤微風渡進來,路燈較之幾年前明亮許多,悠悠鋪了一層光,世界進入了睡眠模式,江槐夏卻怎麼也睡不著。
於是給他發消息,沒什麼邏輯,想到什麼說什麼。
【今年冬天會下雪嗎?】
【想吃烤紅薯了。】
【我好幸福。】
【一想到明天要嫁給你,突然百感交集。】
【我結婚奶奶會回來嗎?我好想她。】
【靳熾,謝謝你,給我一個家。】
迷迷糊糊發了一堆文字,江槐夏窩在被子裏,暖融融觸感包裹住全身,她側躺著,一抬眼就是掛在一旁的婚紗,在夜光中閃著光,蓬鬆裙擺由下而上被星光點綴,整體看起來就是一支玫瑰。
深夜十一點多,手邊手機突然嗡嗡震動,她打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