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縣屠戶林家院子,紅紙貼牆喜氣洋洋,九套紅被麵並梳妝台整整齊齊堆在牆邊,半扇豬腰身纏了一圈紅布,就等吉時一到跟著林家大女兒林朝一起送出去。
“這扇豬肉可值不少錢,為了把我嫁出去,家裏真是下血本了。”林朝仰起臉方便林母彈棉線開臉,掀起簾子瞧,客人往來走動間,弟弟妹妹們圍著半扇豬咽口水,眼巴巴地不舍。
林母心頭一紮,狠狠地拍下林朝的手,“看什麼看,臉轉過來一些。你要是爭點兒氣像個姑娘家,家裏哪兒至於為了嫁你賠上大半個身家。我警告你,李淨慈體弱,你多讓著點兒他。要讓我知道你跟他大小聲或者動手,小心你的皮。”
“那李淨慈打我怎麼辦?”
林母彈完最後一根線,開臉禮成,“嗬,你多能耐,誰打得過你啊。”頓了頓,放低聲音,“我看李淨慈這孩子是個老實溫吞的,不像是動手的人。呃,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李淨慈動手,你就跑,跑家裏來我跟你爹勸他,你可千萬別動手,要是被休了怎麼辦。”
林家是方圓十裏唯一的屠戶,幾條村子的豬肉都從這兒而出,算是少有的富戶。林家大女兒林朝自小生地俏麗,幹活又利落,誰見了不感慨一句‘老林家以後門檻要被踩爛了’。林母掩著嘴巴笑,沒說林父天天在家演練刁難女婿十八式。
林朝十歲過小年那天跟著林父殺豬,一夜成名,然後行情全線崩盤。誰都不想自家兒子娶這麼一個悍婦,婆婆威風也難擺起來。等林母意識到時,往日扒著林母套近乎、抱著林朝‘心肝兒肉啊’叫的阿姨嬸嬸們早跑地沒影兒;當目標親家們買肉時把林母多搭的一塊肉都默默從籃子裏掏出還回去,林母開始慌了;林朝庚帖在媒婆那兒積壓了一遝、十八歲還沒人上門提親時,林母心頭病犯了。
轉機在上個月,李寡婦為兒子李淨慈上林家提親了。
李淨慈自小體弱,讀過幾年書,作得一手好畫,逢年過節替人寫書信對聯也能賺點兒。但對姑娘家而言,嫁過去就得扛起李家上上下下農活兒無疑是個噩夢。李淨慈就拖到現在。
林母和李寡婦一拍即合,安排林朝和李淨慈相看一眼後,火速定親、成親。
半扇豬也是林父為了顯示對女婿的重視,非得搭上的。
“呦,吉時快到了吧,李淨慈還沒來嗎?”林母給林朝梳好發髻,按上紅蓋頭,打發二兒子,“小二,別圍著豬,去門口看看你姐夫來了沒。”
小二頭也不回道,“姐夫去翁山了,說是要給大姐弄條白蛇當彩頭。聽說天還沒亮就去了,看日頭應該快回來了。”手下動作不停,摸著豬脖子惋惜不已,“你我朝夕相處七年,可舍不得你了。為了我家大姐,委屈你了。”
“二哥,有點兒沉,過來幫忙。”小三從廚房裝了小半盆豬蹄,指揮四妹五妹拿針給縫半扇豬身上,“大姐喜歡吃,多給她縫一點兒。離開家可能就吃不到了。”
“哦哦。”小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