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1 / 3)

沈無事不說清此行的來意,也沒解釋為何隱瞞阿憐魂魄的離體,他嘴角掛起微妙的笑容,攜帶著諱莫如深的疑團踏出了府宅。

風雪漸大,肅殺狂嘯,逐漸吞沒了他的背影。

前廳門窗還大開著,沈無事一走,這裏就被席雲亭隨手設了一個屏障,隻允許些微的冷風溜進來,飛雪禁入,隻得不依不饒地撞在看不見其形的屏障上。

謝了君為自己倒了杯茶,茶水餘熱尚在,裏頭摻雜有細碎的茶葉,水麵上倒映著他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他沒喝,隻是輕晃了晃,端回了縈繞清香的檀木桌麵,淡淡道:“沈院長隱瞞得有些敷衍,故意漏出尾巴讓我們抓著,就是不知他的目的。”

“你不問問?”

謝了君:“既然選擇隱瞞,肯定不會說真話,不過我想師兄心中應該有答案。”

席雲亭搖搖頭道:“僅是推測,我還不能確定。”

“沈院長神神叨叨了老半天,有一點說得倒不假。”

謝了君垂眸:“除去魔念刻不容緩,我不能再拖了。”

他本以為能緩些時日,直到那天照見如來突顯異常,自己又失控傷人,即便強行壓下,也隻是治標不治本而已,魔念的意誌與力量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的僥幸心理早已經蕩然無存。

不該放鬆警惕的,謝了君心想。

魔念於他而言是逍遙法外的跗骨之俎,也是錐心蝕骨的毒藥,它自謝了君出生後陰冷地深埋內裏,近乎狂妄地束縛了他二十多年,有時還會過分安生,悄無聲息的,好像不曾存在過,可一等到謝了君放鬆下來、連骨頭縫都疏懶倦怠之際,它就會出其不意地給出狠毒一擊,打得他暈頭轉向、措手不及。

謝了君頭一回意識到,他就像時日無多的死囚,頸上懸刀,削鐵如泥的大刀行將斬下。

估計很快就要屍首分離,鮮血淋漓,蜿蜒爬過地上的裂縫和溝壑,留下濕濕黏黏的葷腥。

“根據沈院長送來的情報,滄海城遠在萬裏,但比起封淵境要近上一些,我想著不如先前往滄海塔探究解藥虛實,若是找不出解藥,便啟程趕去封淵境。”謝了君笑意輕展,配上灰白的臉色,頗有種憔悴的寡淡,“你意下如何?”

不等席雲亭發表意見,謝了君又道:“要是解藥和除念石皆無,那一切就得從長計議了。”

“……”

席雲亭將想說的話咽了回去,一雙桃花眼清淩淩的,一如被浸灑流光的清泉。

謝了君笑得一臉玩世不恭,胸腔卻不為人知地抽痛著,嘴裏也有了些許澀味,他掩飾得極好,甚至還動手動腳,長臂一伸就把席雲亭撈過來,放在自個兒腿上,在對方耳邊柔聲道:“我去通知一下那群小崽子,不出意外他們是要留在京都的,無需跟著我們到處冒險,京城雖是一攤渾濁的惡水,好歹明麵上不會有傷及性命的危險,更不用說還有沈大院長幫忙照看,京城之外,尤其是浮光大洲就說不準了,明裏暗裏都是九死一生,豺狼虎豹都不敢隨意往那邊衝。”

“除此之外,我會和燕師兄取得聯係,他前幾日就提到過想要解開共生蠱,待在京城頂多是看些鬧劇,這次興許能同路。”

對著謝了君情真意切的目光,席雲亭兩手揉搓著糕團似的捏了捏對方冰冷的臉頰,輕聲催促道:“那你快去。”

謝了君應了聲,臨走前色心濃鬱,對席雲亭的俊臉又是親又是咬,氣息急促,來了場粗魯的耳鬢廝磨。

飛雪來去匆匆,不知何時停的,日頭被漠漠濃雲蒙住,吝嗇地留下一抹慘淡蒙昧的光。

謝了君離開後,席雲亭仍留在前廳裏,披紗般的陰影悄然無息地籠著他的半邊身子,像在貪婪地進行蠶食。

他雙眸半闔,靜坐在椅上,左手圓潤的指尖輕扶上額角,渾身的氣息沉斂寂然如靜默的幽潭。

但大師兄本就是個天賦異稟的奇才,自小就精通“表裏不一”這門功夫,這會兒人看著安靜,堪比不動如山的入定老僧,心卻亂作一團,千愁萬緒混雜著綿綿苦痛,化為雷霆萬鈞的滾滾狂瀾灌滿胸口,差一點就能從佯裝鎮定的軀殼裏漫出。

一個黑影閃入前廳,兔起鳧舉,眨眼就落在席雲亭的邊上,抱臂而坐,輕佻地翹起二郎腿,還不忘打量席雲亭臉上的淺淡紅痕,語露揶揄:“就你一人?謝師弟怎麼不粘著你了?”

“他去尋你們了。”席雲亭指尖微動,靈力流轉間將紅痕消了個片甲不留,原本清冷的聲線摻著疲倦的沙啞,“我們準備明日啟程離開京都。”

燕閑瀟低笑道:“終於決定好了?我還以為你們進了京都後就樂不思蜀,想在城裏落地生根,日後開枝散葉。”

他的言語裏陰陽怪氣味重得能熏人,但席雲亭非比常人,又對這位師弟的脾性習慣了如指掌,無師自通地從對方的嘲諷裏聽出幾分關切,溫文爾雅道:“你和歸塵呢?”

“粉飾太平的京都我看膩了,再者歸塵意欲取出共生蠱,少不得走上一趟。”燕閑瀟望向門外,看著廳前的舒歸塵,眸光清淺,其中蕩漾著一層軟意,“正好封淵境也在西北,不如咱們四人一同北上,路上好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