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第五十八幕(1 / 3)

金李燁抱著膝蓋,後背靠在牆上,仰頭閉上了眼睛。

十四年前剛回到首爾的時候,他也常常用這個姿勢把自己跟一切外界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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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的冬天,昏暗的歐式精裝房間裏,窗簾被拉得嚴絲合縫,一個男孩坐在羊毛地毯上,身體靠著窗簾,目光有些空洞,出神地看著昏暗的虛空。

他五官精致,皮膚近乎病態的慘白。房間裏的地暖開得暖烘烘的,男孩卻裹著厚厚的羽絨服,穿著厚厚的長襪。他的額頭額頭和脖頸出了細密的一層汗。

忽然,昏暗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麵輕輕地打開了,男孩抬頭,有些戒備地看向門口。一個中年女人端著一杯牛奶,站在門口。

女人的聲音輕柔慈愛,“李燁,媽媽把牛奶放在桌子上了,媽媽走了你自己過來喝,好嗎?”

男孩沒有說話,袖子裏的手緊緊抓住了窗簾,目光裏滿是戒備。

女人像兩周以來每天做的那樣,把牛奶放到離門最近的書架上,輕輕關上門走了出去,房間重歸於黑暗。

隨著女人腳步聲的漸漸遠去,男孩暗暗鬆了口氣,抱著膝蓋。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媽媽,這個家的男主人也不是他爸爸。

他的父母在空難中徹底離開了他。男孩沒有了家人,他仿佛跟這個世界徹底失去了連結,如果他從這個樓上跳下去,這個世界也壓根不會有人在意他的死亡吧。

沒人要的小孩,連死亡這麼沉重的事都會因為無人在意而變得輕飄飄起來。

男孩偷偷掀開窗簾的一角,窗外夜空上繁星滿天,男孩偷偷地哭了,想家。

可是他沒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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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布置得極為舒適的房間裏,十二歲的男孩穿著正式的西裝,坐在單人沙發上。

他手裏拘謹地捧著主人遞過來的茶水,茶杯有些燙,可是他仿佛恍然無覺一樣,緊張地抱著茶杯。

“新爸爸”家裏規矩很多,比如但凡會客,即使是小孩子也必須要正裝出席。

但這不是會客。

坐在男孩對麵沙發上的男人是來醫治他的心理醫生,穿著簡單的格子襯衫,同樣抱了一杯茶。心理醫生靠在沙發上悠閑地喝著。

林建豪坐在這個房間外的客廳,沒有旁聽他們的心理會診。林官灄今天也硬是跟著來了,自從男孩進入這個家,林官灄總是緊張兮兮的,時刻準備著捍衛他獨子的地位。殊不知男孩根本沒把林官灄放在眼裏,這個世界他都不想再放在眼裏了。

一個人死都不怕的時候,就仿佛有了退路一樣。

這是他們的第四次會診,但他們從未說過話,男孩也依舊像從前三次那樣,從開始就沉默地坐著,盯著自己的鞋尖。

心理醫生也不著急,不催他。

每次來時,心理醫生便對他打招呼,他給他倒水,男孩便抱在懷裏,沉默地抱著茶杯一個小時,直到會診結束。

男孩不想跟這個世界說話。他心裏有太多悲傷,難過得讓他哭都哭不出來。

不僅僅是因為一夜之間他變成了孤兒,他沒有了最親的家人,還因為在那一夜,他被人綁架到陌生的國家,他被人強.製勞動,他被人脫了褲子一次次侮辱。所有的尊嚴被人踩在腳下,踩碎了,讓他不知道該怎麼麵對自己,更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今後的人生。

一次次地,他想離開這個世界,隻是“新爸爸”一次次救下他。“新爸爸”說,那些綁架他的人已經按照當地法律被逮捕,讓他不要害怕;“新爸爸”說,他的爸爸媽媽如果能看到,也會希望他好好地生活下去;男孩的“新媽媽”因為他嚐試自殺而一次次哭泣。

那個女人雖然跟她沒什麼關係,可是她待男孩真的很善良,男孩有過念頭,想為了他們活下去。

隻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隻以為他因為父母遇難悲傷過度,他被人賣到汪洋大海上做漁奴,卻不知道他所承受過的那些羞辱。那些讓他終生難忘的恥辱畫麵,像惡魔一樣趁著夜晚混進他的夢中,偷走他的睡眠。男孩害怕夜晚的孤獨,更害怕睡覺,他一睡覺,就會仿佛墜入一絲光亮都沒有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