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星辰墜進迷霧裏。
深夜的繞城高速上,支離破碎的豪華跑車,渾身是血的漂亮女孩子……都像是噩夢一樣,緊緊地攥著他的神經,他驚慌之下抬頭,看見跑車的殘骸旁站了一個身姿高挑、長發垂肩的女孩子。
眼前霧太大了,他看不清她的臉,好奇地問她:“你是誰啊?”
那女孩子笑起來,笑聲銀鈴一樣,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說:“我是誰?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我是上官月呀。”
“上官月?你是上官月?”他渾身劇顫,驚慌說:“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對啊,”她“哈哈”笑,笑聲隨身影越退越遠,越退越遠,說,“我是死了呢,被你害死了……”
陸星辰大汗淋漓,整個人抽搐了一下,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茫然四顧,入目是熟悉的房間。昨夜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對麵的電視沒有關,唧唧呱呱的不知上演著什麼節目,頭頂的吊燈大亮,暈黃的光照得他一時間心生恍惚,不知究竟身處何年何月。
一轉眼,已經兩年過去了。
兩年前,上官月意外遭遇嚴重車禍,經紀人和各方麵拚盡了全力也沒能把消息壓下來,網友們哭天搶地,粉絲和記者直接包圍了醫院,哭著嚷著要把“月亮姐姐還回來”,各相關口徑絲毫也不敢懈怠,經過三十多小時的搶救,終於把上官月從鬼門關裏頭搶了回來。
上官月可不是一般的藝人。
她的國民度高、形象又好,一直以來都廣受國民喜愛,真要出了什麼事兒,影響力可不止娛樂圈這麼簡單。自從她出事以後,網上謠言不斷,各路人馬想盡辦法探聽她的消息,粉絲和媒體們各出奇招,曾經有好幾次都有人試圖偷偷摸進她的病房……為了避免騷擾,沈家人很快就將她轉了院,待情況好轉,又由沈夫人陪著,前往歐洲療養。
自那以後,就沒什麼人再見過她。
陸星辰曾經很多次去醫院探視,可都沒能如願,沈家人也好葉千妤也好,一概把他拒之門外。最後一次,據說是上官月親口說的,讓林颯轉達,叫他“以後不要來了”。
她不想見他。
十年的情誼,到底還是斷了個幹幹淨淨。
上官月出事後,沈明河的工作一度停擺。直到她出院,送到歐洲休養,這才返回國內補拍《大隋風雲》。《大隋風雲》一殺青,他就馬不停蹄地奔赴歐洲,之後專心陪女朋友養傷,直到半年前才回國。
複工以後,他越發低調。平時除了拍戲,很少在人前出現。網友們偶爾能從他的采訪和微博裏找到上官月的痕跡,但也不多。
外界得不到上官月的消息,議論紛紛,浮想聯翩,好事者隔三差五就要在網上發帖求問,上官月到底怎麼了?是缺了胳膊還是斷了腿?是失憶了還是毀容了?是生還是死……如果好好的,怎麼就是不營業呢?
上官月出事當晚,網上就有營銷號暗搓搓地爆料,說什麼“頂流小花遭遇嚴重車禍”“現場非常慘烈”“人沒送到醫院就不行了”……因為情況十分危急,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團隊當時沒有及時應對,以致這個噩耗一度鬧得沸沸揚揚,害得粉圈嘩然,輿論震蕩,各大媒體爭相報道,“北極星”和“和光”花了很大工夫才把輿論壓了下來。
可那人究竟怎麼樣呢?
陸星辰也很想知道。
那天晚上他說的話,是太過分了,對她的傷害一定非常非常大,如果不是受了刺激,或許她也不會出事。
這兩年來,他日日後悔,夜夜錐心。午夜夢回,時常夢見她已經不在了。這個夢隔三岔五就要纏上他,時間長了,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噩夢還是現實。
陸星辰摸出手機,翻出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名字,撥出去,然而電話那頭一如既往是冷冰冰的女中音,說:“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怎麼是空號呢?
他抖著手,又去撥林颯的電話,林颯接起來,他氣急敗壞地問:“她有打電話回來嗎?”
電話那頭的人微微一默。
彼此認識這麼多年,說真的,上官月一直待她親如姐妹,對她予取予求,什麼東西都不吝嗇給她,可是最後她卻背叛了她。陸星辰沒有臉見上官月,難道她就有臉了嗎?
林颯回答:“沒有。”
陸星辰於是激動起來,又問了那個他已經問過無數遍的問題:“那她還活著嗎?”
“當然活著啦。”林颯說。已經兩年了,隔三岔五她就要在夜裏接到同樣的電話,問到同樣的問題。日子久了,連她都要開始懷疑,上官月究竟還在不在人世。
她曾經試著跟上官月聯係過,上官月不理她,想來對她也是很失望的。
她耐著性子安慰陸星辰:“之前不是有人在芬蘭見過她嗎,還有人說她在丹麥出現過。”
可是無圖無真相,而且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就沒有跟她聯係過嗎?”他質問林颯,“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好朋友?林颯一噎。
隨即安慰他:“您放心吧,她肯定好好的。她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巨星,如果真要不在了,那麼……”
“你胡說什麼呢?”話音未落,陸星辰已經開始咆哮,“誰不在了?你說誰不在了,誰跟你說她不在了!”
“…………”
林颯頓時無語。
她覺得陸星辰需要去看心理醫生。這樣下去,早晚要把人拖垮。她有點兒煩躁,又有點兒可憐他。想當年他和上官月,男才女貌,天生一對,同進同出,共同打拚,何等幸福?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作,硬生生把一段大好姻緣作沒了,現在才後悔有什麼用?
她掛斷電話,告訴自己得盡快進入夢鄉,因為明天必定是兵荒馬亂的一天。
年底了,由國家文聯、電影協會、廣電總局聯合舉辦的首都國際電視節在北京正式拉開序幕,這是國內最具專業性、最有權威性的電視劇評獎之一,幾乎圈內所有有頭有臉的藝人都會參加。“北極星”作為業內的龍頭,旗下不少藝人都要到場,陸星辰也不例外,她這個經紀人自然有得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