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明滅,烏篷船中猛然爆發一陣騷亂。
眾人驚呼聲,器皿碎裂聲,以及金石交鳴聲此起彼伏。
最終,那個引起騷亂的少年在船頭被擒獲。
饒是如此,可還是有兩個人被傳送送走了,男人不禁晦氣地啐了一口,將少年死狗一般丟到船艙,罵罵咧咧地踹著門框發泄內心的不痛快。
在誰也沒注意的時候,一滴血,順著老舊的船板緩緩滑入湖水。
冥冥中,不知何時出現並蜷縮在水底深處的燕殊,慢慢睜開的雙眼。
透過氣泡翻湧的水層和桐漆船板,燕殊目光緊緊凝在那個狼狽少年身上。
大腦仍在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年,本能卻促使她緩緩伸出手——
眼熟。
仿佛做夢一樣,真正將她喚醒的,是少年那高亢的質問:
“停下!你腦子是壞掉了嗎?!”
宛若石破天驚,徑直撕開籠罩眼前迷障。
燕殊將口中微苦的丹丸再次咽下,緩緩扭頭望去,無數東西在她腦海紛繁浮現又飛快逝去,宛若被攪動的河底沉沙,浮光掠影,讓她無法及時作出反應。
好半天,她才恍然看到身邊俊秀至極的小公子。
那孩子不過是十四五年歲,看起來竟比自己要高上些許,麵上雖是一派少年意氣,然已初步具有成年男子玉樹臨風的優雅。
隻是現在被自己攥住右手不得掙脫,威脅似的瞪圓了那雙熠熠生輝的鳳眸。
雖是怒火中燒的模樣,卻絲毫不減他豐姿毓秀的風采。
啊,像個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燕殊鬆開手,歪頭瞅著背過身的少年,眼神茫然:“你在生氣?為什麼?”
“……你先把衣服穿起來啊!”
少年臉頰滾燙,內心崩潰無以言表,手忙腳亂地從芥子香囊裏掏出衣衫丟到身後,避嫌地不去看她。
他們剛從水裏爬上岸,渾身濕透,而眼前這個女人更是渾身不著寸縷,體態纖穠有度,僅靠著蓬順濃密的烏發遮擋一二,卻根本阻擋不住其仙姿佚貌。反而半遮半掩的,盡是勾魂奪魄的媚態。
可就算被他嗬責到臉上,她依舊是一臉無辜,那雙形似灼灼桃花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著自己,好像是他在無理取鬧一般。
如果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絕對要腹誹她是個傻子!
“男女有別!你現在這個模樣,像什麼樣子,太輕薄無狀了!”
燕殊這才如夢初醒,拿著被擲到自己身上的衣衫打量了許久,才手生地穿起來:“不過是皮相而已,有什麼好介懷的?”
花了好一會兒,她才理順繁雜的衣帶之間的關係,穿好後,她瞧著耳朵通紅的少年,饒有興趣地嗑著瓶裏丹丸,“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古板。空中飛鳥,水裏遊魚,皆是一絲不著,怎不見你避嫌尷尬?難道隻是因為我生而為人,便用異類眼光看我嗎?到底是我無狀,還是你心中有礙?”
“強詞奪理!”
少年不擅長口舌官司,縱然把自己氣得夠嗆,他的教養也讓他說不出過分的話,隻得深呼吸緩解內心的火氣。
“好啦好啦,別生氣,我已經穿好,你可以轉過身了。”
見她示弱,他心裏火氣剛下去,卻又耳尖得聽到身後傳來異響,倏然回頭,就見她捧著強奪去的藥瓶,嗑瓜子一樣嗑著他的丹藥。
“你不要再吃了!”
少年猛地撲上去,想要奪過來,卻在下一瞬被她掐著後脖頸按到地上,氣到捶地,“我是為你好!那瓶子裏的是醍醐丹,是給有機緣的妖獸開靈智的,你本來就呆呆愣愣的,胡亂吃藥會更傻的!而且,你一個凡人,胡亂吃仙人東西,小心撐碎你靈骨筋脈!”